这里是扬州最低等的一条窑子街。许曼丽一路行来,只看见倚着门剔牙的浓妆艳抹的老妓女,脸上厚厚的劣质脂粉像是随时都会裂开来;还有光着两只膀子嘴里叼着烟四处拉客的年轻妓女,五大三粗满脸横肉在大街上打人的嫖客,攒了钱来买快活的黄包车夫、码头工人和刚进城的农民。不时有人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出言轻薄,她加快脚步,暗暗攥紧了口袋里的水果刀。
她依着梅姐给她的地址找到了一间小矮房前,沿路都是这样的平房,小的只能放下一张床。管理这一片的地痞头子叫阿二,阿二是梅姐的老相好了,所以才肯告诉她。两年来她一边在夜总会唱歌陪舞,靠此赚钱到处求人打听安安的下落,却杳无音信。她换了个舞厅工作,碰巧遇到了梅姐,她说的那个女孩子和安安的情况差不多,怀着最后的一线希望,许曼丽找到了这里。
她刚要敲门,却听见木板床剧烈摇晃的吱嘎声,还有那种声音。她呆呆地站了很久,眼泪一串一串地往下掉。她不敢进去,安安一定也不希望她看到她这样。
也不知站了多久,她听见男人骂人的下流话,赶紧往墙角躲好。几分钟后一个油头油脸的男人冒了出来,扬长而去。
看到那人走远了,许曼丽才闪身进了小屋。只看见一个面孔瘦黄,形容邋遢的女子伏在床上痛苦地喘息。她震惊了很久才揣测地、惊恐地、小心翼翼地问道:“安安?是你么安安?”她希望是,又希望不是。呼吸都困难起来。
那女子抬起头来,冷冷地瞧她一眼:“不是。你认错人了。”
她的声音十分刺耳,粗砾难听,安安绝不是这样的声音,安安的嗓子是像黄鹂一样宛转的。可是许曼丽看见了她的眼睛黯淡无光,死鱼一样毫无生气,但是她认得出来,那是安安的眼睛。她扑上去抱住她,痛哭失声:“安安!你是安安!你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模样?是谁?是谁把你害成这样?你的嗓子怎么了?”
那女子不耐烦地挥开她的手:“我不是,你这人怎么回事?疯疯癫癫的。”
许曼丽还要说话,对方却激烈地咳嗽起来,抬手指着桌上的烟枪:“快!给、给我!”
“安安?你吸鸦片了?!你怎么可以……”许曼丽还没有说完,她已经痛苦地蜷成一团,抽搐起来。
许曼丽害怕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拿烟枪。“空了?怎么办怎么办?”她去抱她,这才发现对方裸露的皮肤上都是伤痕,狼藉猖獗。眼泪疯狂地坠了下来,落在她的手臂上。怀里的人有一刹那的安静,接着又痉挛起来,模糊的嘶声道:“钱、钱……”许曼丽松开她,边哭边道:“我给你去买,你等我。”看见她嘴角有白沫涌了出来,污秽不堪,胡乱地用袖子给她擦去,把她轻轻平放在床上,又说了一句:“你等我,我很快就回来。”起身要走。
这时门砰的一声被踢开了,刚才那个嫖客又转了回来。原来他出去赌钱输了一把,想起刚才在那个妓女身上好像戴着一枚玉玲珑,就想回来抢。谁知进了门,撞见了一个娇艳动人的女子,心中邪念顿生。
许曼丽看见那个男人不怀好意地逼近,混浊的眼中满是淫亵的欲望。她有什么不明白的?舞厅里多的是这样的男人,只不过那些人衣冠楚楚罢了。她一边后退,一边去摸口袋里的刀。那人逼到床前,淫笑道:“小美人儿,陪大爷玩玩,大爷不会亏待你的!”许曼丽掏出刀来指着他,冷冷道:“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一步,我就杀了你!”
“哟,还是个泼辣货!”他咂巴着嘴,“哥哥我就喜欢这样的!”趁其不备,一把扭住她的手腕,把小刀夺了下来。“在大爷面前玩这个,你还嫩了点!”他笑的得意,臭烘烘的嘴就往她脸上拱去。
许曼丽假意没有躲闪,另一只手悄悄伸到背后,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下头上的金簪,狠狠地刺到那个男人的左眼里,一顿一拔,整只血淋淋的眼珠子连着簪子一起掉在了地上。那人惨呼出声,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拿着刀疯狂地乱砍,许曼丽躲闪不及,被他砍中了两刀,眼看着他第三刀往她脖子上砍来,她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