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这番生死,他眼中偶尔会浮现出一种澹然豁达的神色来,仿佛看开了许多。虽然当选了财政部长,也不见有多大喜色,然而毕竟还是高兴的,晚间子矜来他屋里,他很是不吝夸赞了一番,末了又道:“我正筹划着慢慢退出商场当了财政部长,就该致力于国计民生,只怕精力也不够用,致远一个人又难以兼顾这许多,倘若你愿意分些担子就好了。”说着询问的目光看向子矜,她迟疑了一下:这一仗下来,算是窥见了政界的风云诡异之一二,料想商场也应如是。虽然谈不上喜欢,但是似乎也不讨厌,她相信自己做的来,倘若白家真的有需要……
白舜华见她有些心动的意思,又接着道:“我仔细考虑过了,银行、票号和军工厂、纺织厂、造船厂的事还是由致远负责,有什么特殊情况的你再帮忙;至于珠宝店、绸缎庄、典当行的具体事宜张管事和会处理、你只要负责幕后监控就是了最主要的一件:我想把白家旗下这几年新开的七家贸易公司交给你打理,你意下如何?”
“可是贸易的事我并不懂……”她有些惊讶,似是没想到他会放心把这么大的家业交给她打理。
他微笑着打断她,目光中柔和沉静:“不懂的可以学,经验可以累积,唯有做生意的天分是学不来的。我看人一向很准你绝对有这个天分。再说了,你不是懂洋文么,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了。”
第二日晚饭后,白舜华当众宣布了要子矜掌管公司和商铺的意思,一干人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独有白致立连眉毛都没有动一动、似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
三姨太原本正捻着瓜子慢慢剥来吃,听得这个消息,手里的瓜子瓤落到地上都不自知,待回过神来忙道:“哪有女子出门做生意的?抛头露面的,也与礼制不符啊,二姐你说是不是?”说着求援的目光投向二太太,二太太为难地看看她,看看别的人,又看看白舜华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生意上的事我不懂,可是妹妹还这样年轻,别人能听她的么?不如让致立……?”
白致立摆摆手道:“二妈,您就饶了我吧,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我才不想干呢。干的好了固然是应该的;万一公司亏损了,还要有人说闲话。”
他话里藏针,三姨太听了心下不快,回嘴道:“大少爷,你这话就不对了好歹你也是长子,又有谁敢说闲话?如今正是你为家里做点事的时候,老爷您说是不是?”
白舜华微微皱了皱眉,淡然道:“致立你自己说。”白致立微笑着扫了子矜一眼,道:“四姨娘刚打了漂亮的一仗,足见有这个能力,自是比我强多了。”三姨太心中暗恨,却不甘心道:“即使如此,哪有女人从商的?惊世骇俗的,没的让人耻笑……”
她这话一出,一旁的白静媛可听不下去了,张嘴讥讽道:“姨娘你这话就不对了,谁说女子不如男?你看那总统夫人和吴女士,又有哪个敢耻笑她们了?现在讲究的是男女平等,您哪,落伍了!”
三姨太被她好一顿抢白,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正要再开口反驳,白舜华沉声道:“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我已经同致远和张管事商量过了,他们也没有意见。”三姨太动了动嘴皮子,二太太暗地里掐了她一把,她也就不说话了。其余众人即使有心里不服的,但见白舜华心意已决,又一力维护,谁也不敢再站出来异议,顶多只在心里腹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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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夜。
屋里一盏杏子红的百折绸罩壁灯,斜斜地照在米黄色的洒花椅搭上,就像笼了一层朦胧的粉红色薄纱。台子上置了一个明代薄胎瓷瓶子、蛋青色的透明光泽,薄如蝉翼的瓶身里插着一枝清水梅花,雪一样的白,风骨神秀,隐隐有几分遗世独立之态。
子矜坐着翻看着桌上厚厚的一叠帐簿,这已经是整理过的总报表了,还是堆的有几尺高。只因快到年底了,白家旗下的一百二十七家铺子都呈上年度进帐来,千头万绪的也着实让人头疼。白舜华虽然让她慢慢看,可是五天后各地的大掌柜都要来南京开年会,她又如何能懈怠下来?能不能服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