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真是无所适从,左右为难。
却听得他喃喃自语道:“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是这样一个人,应该早就习惯了才是。见了你,我才知道这辈子,我都是这样寂寞。”
子矜只觉得满满的酸楚溢上来,禁不住泪凝于睫。见他脸色憔悴,显然是一夜未睡的缘故,又是那么的落落寡欢;女性天生的悲天悯人的情怀占了上风,迷朦之间,她伸出手去,轻轻覆在他交叠的手指上想要安慰他,他全身微微一震,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子矜轻轻挣扎了一下,还是没有缩回来,也就由着他握着。抬眼对上他深邃的眸子,浓郁得似乎微微泛着蓝雾,里面隐隐的温柔和伤感如潮水一样一波一波的袭她来,竟是沉沦其中,无法自拔,神使鬼差中说道:“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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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盛夏。
三姨太看着镜子里的如花容颜:青丝如云,长眉入鬓,嘴唇嫣红。遥想当年,一个手势、一个眼神,都是媚人,那翩迁的醉人台步、那浅浅的婉转唱腔……拜在她石榴裙下的不计其数,然而不过都是觊觎她的皮相罢了……
丫鬟香玉进来打扫屋子。前日珍珠已派给了四姨太,是该再添个丫头了……
“老爷呢?”她问香玉。
却见香玉擦台子的动作一滞,嗫嚅了一下道:“听说老爷去马场了。”
“哦?”她一挑眉毛,“老爷一个人去的?”
“不是,三小姐也去了,还有,还有,四姨太也去了。”
“啪”的一声,她手里的梳子崩断了一根齿,吓得香玉浑身一颤。“没你的事了,打扫完就出去吧。”声音却是一反平常的柔和。香玉福了一福,退了出去。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红颜未老恩先断。”她冷笑了一声,没有人知道她今年已经三十五了,她看上去仍是那样的娇滴滴的,身段也没有走样,只是眼角的细纹如果不扑一层粉,却是抹不掉了。
“苏子矜,你且别得意,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她恨声道。她原以为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又有个心心念念的前男友,要逼她出局是易如反掌的事;虽然在白舜华面前不敢造次,但是在少爷和小姐面前总是若有若无地暗示子矜和别人藕断丝连。以为风言风语多了,自然有人会起疑心,那她就还是白家独揽大权的三姨太。万万没有想到经了宋家的风波之后,两人的感情反而更好了,几乎形影不离起来。下人们在背后窃窃私语,对她也不像以往那么毕恭毕敬的了,呕的她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她钱凤君是什么人?什么样的人她没见过,多少风浪都一路过来了,又岂会败在一个女学生手上?
本来她今日装扮停当,是想拉着三小姐去看最近轰动一时的电影《故都春梦》,却不想被孤零零的抛下了。想了想,还是上楼同二太太聊家常去算了。虽然二太太言语无味、头脑单纯,倒不失为一个好听众。
两人正亲亲热热地说着话,突然香玉走进来,在她耳边悄声道:“三太太,门房说有个叫卢旺才的人找您,要不要让他进来?”
她全身一震,就像六月天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二太太见她失态,奇道:“妹妹,你怎么了?怎么神情这样恍惚?”
她忙的回过神来,笑道:“不是,看来又是哪个穷亲戚来要钱了;真是要命,回回都赶不走,说不得还要我去应付一下。”说着向香玉使眼色,香玉会意,先行去了。
钱凤君下得楼来,一时心潮起伏,那最不堪的一段往事又在眼前一一浮现。
十五年前她也是沪上红极一时的名旦,多少富家公子她都不放在眼里,独独对一个开药铺家里的小开另眼相看。当时也是温柔缱绻,多少柔情蜜意、山盟海誓,无奈对方家里嫌她是戏子出身,在当时人眼里:戏子和婊子没什么分别,纳妾可以,娶这种风尘女子却是有违孝道、万万不可的。
无论她怎样低声下气,也不能博得对方父母的半点同情;于是两人商量一起私奔,却不想被他随身的小厮告了密,落得个棒打鸳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