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去找他,要把这一消息尽快告诉他!
下定决心之后,心里反而轻松了少许,大脑也飞快地运转起来:要想出城,就必须持有特别通行证。最困难的是,城外一百五十里还有日军的秘密基地。而且她没有交通工具。
她叹息,这时真是恨不得能长出一对翅膀了。
然而退一万步说,即使她能赶到军营,如果没有后援,也只不过是和他死在一起罢了。
子矜深吸了一口气,头脑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冷静清晰,她抓起纸笔,开始写信。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已经写完了三封信,叫来下人递给他其中两封:“如果三日后都没有我的消息,你就把其中一封交给文清夫妇,另一封交给大公报的傅主编,一定要亲自送到他们手中,切记!”
“太太,您要去哪里?”
“我要出城办事,记着,三日!”
白致远的心脏突然抽痛了一下,他一手捂住胸口,不知为何感到十分不安。昨夜敌军派出侦察机炸毁了他们的通讯设备,指挥部也炸飞了大半个,炮弹的碎片还嵌在他的后背。今晨我军兵分两路从敌军后面包抄,伏击成功,歼灭了日本人大半个营,还抢回了不少弹药,赢得了一定的喘息时间。但是,己方的战斗力越来越弱,死伤人数每天都在不断增加。
“长官!我们没有麻醉药了!”卫兵带着军医匆匆跑来。
“没有关系,我可以不用。”
军医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口,“伤口很深,需要马上取出来。”他递给白致远一块毛巾:“会很痛,您忍耐一下。”
手术刀刺进皮肤的那一瞬间,他只是皱了皱眉,子矜,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子矜坐着静媛给她安排的一辆吉普车出城,手里是姬婵娟帮她偷来的特别通行证。她已经托付了两人,请她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今天之内一定要想办法见到总统夫人,把第三封信,也是最重要的一封给她看,然后,一切就要看天意了。
她摸了摸怀里的枪,那还是白舜华给她的。她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相见了……
“白夫人,前方城门有日本人的暗哨,车子很难过去。”车子出城几个时辰后,到了一个小县城。司机转过头来,面带难色。子矜也不欲为难他,“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司机感激地看她一眼,递给她一把手枪:“您多加小心。”子矜把枪塞进塑胶雨靴中。她穿的是一套碎花土布服,和寻常农妇没什么两样。她压低了帽子,跳下车。还没走多远,就听到一声爆炸声,刚才她坐的车子已陷入火海,远处有一队人跑来,道路两旁都是芦苇荡,她一猫腰闪了进去。背后响起零乱的枪声,她没命地往前跑,一头扎进湖里。这湖一直通向城内的小河,水是幽微彻骨的冷,待她游到岸边,却早有几个人在岸上等着她了。她心中暗暗叫苦,这手枪进了水,也是不能用了。
她被单独关在一间黑屋子里,一直到天黑,都没有人来问话。她正觉得奇怪,门却开了,一个黑影挡在门口。
她眯起眼睛想看清来人是谁,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让她全身的毛孔竖立起来:“白夫人,我们又见面了!”
是他,那个蛇一样阴冷的变态。杀了她父亲的恶魔。
子矜没有吭声,房间里光线很暗,她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那人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脏上。她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越来越清晰。
“你不要紧张,我不会伤害你的。”黑木走到她跟前蹲下来,伸手去触摸她的脸。
“拿开你的脏手!”一把冷冰冰的枪管抵住了他的太阳穴。
他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湿了水的手枪,我会怕么。”
“如果我说,我一直把它放在密封袋子里呢?”
“我不信。”
“那你大可不妨一试。”
屋子里有好一会儿没有声音,子矜屏住气,不敢让对方听到自己不稳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