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接通,就听见电话那头女生宿舍里闹哄哄的笑声,嘉宁也忙,说不到几句话,就道:“姆妈,我要打水去啦,热水快没有了。”
这天,虹嫣下班搭公交车,中途上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走路姿势有些刻意的板正,别人要给他让座,他偏不要,手紧紧抓着扶手,就宁愿站着。
虹嫣下车,已经是秋季的末尾,路边的树叶子掉得差不多了,街道和行人看起来都像是蒙了一层灰调的滤镜。
她走过一爿手机店,看到门口有个年轻人在教个老人用手机,怎么拨号,怎么挂断,老人有些耳背,操作半天还是弄不清楚,年轻人就有点不耐烦,老人脾气也犟,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争起来。
她想到“老”这个字眼,又觉得人的皮囊用旧了,就像绽了线的旧玩具,稍微一疏忽,里面破败的棉花胎就露了出来,很悲戚的。
她漫无目的地走,并不想这么早回家去,却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无意中路过一家理发店,门头很新潮,一些穿着时髦的年轻人进进出出,她驻足了很久,终于推门走了进去。
隔天是礼拜六,早晨六点多钟虹嫣醒过来,睡眼惺忪地,看到窗帘缝隙外面阴沉沉的天,心里想着过会要出门去买菜,可别下雨。每个礼拜六中午嘉宁回来,所以这天一大早去买菜已成了她的习惯。
一条胳膊伸出被窝,不由打了个寒噤,刚要起来,家山带着困意在被窝里扯了扯她的衣摆:“再睡会吧,嘉宁今天不回来。”
她这才想起来,嘉宁前两天在电话里说过,这个礼拜要和同学一起去看摄影展,所以不回来。
虹嫣一下子放松下来,又躺了回去,家山伸了条胳膊揽住她,他们紧贴着,被子里暖融融的,她闭了眼睛,很快又睡了过去。
两个人差不多又是同时醒,被雨声吵醒,深秋的冷雨,淅淅沥沥的。
因为想象得出在外面会有多冷,所以躺在被窝里,就觉得更加温暖舒适。静听了一阵雨声,虹嫣问他:“你不起来吗,今天没安排?”
家山说:“今天不出去了,休息一天。”说完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烫过了啊?”
虹嫣略有些埋怨地笑道:“你才刚刚发现啊。”
说完了,她却又有点紧张和忐忑,问他:“不好看?”
家山说:“好看的。昨天晚上我一回来就发现了啊。”
虹嫣摸摸他下巴:“胡子又不刮。”
家山不理,反拿胡须去蹭她,突然叹口气,轻声说:“老婆。好累啊。”
虹嫣笑:“你也知道累。”
家山也笑,不再说话,伸手又抱住她,额头抵着她的肩胛骨,仿佛在这会儿卸下了所有的重担。
有一阵,他像是又睡了过去,伏到她耳边,呓语一样低声唤:“老婆,老婆。”
她被他唤得耳根发烫,终于反问了一声:“叫够了没有?”
他们年轻的时候,夜里抱在一起说话,家山无意中发现凑在她耳边说话再摸她有鸡皮疙瘩,他就总喜欢这样捉弄她。
他不答话,又去摸她脖颈,摸到了鸡皮疙瘩,隔了层棉毛衫,发觉她两颗奶头甚至都凸了起来,他就去亲她的耳侧,手指隔着衣服轻轻搔刮。
虹嫣喘,一只手抓紧被单,心里有点难为情,想着都这把年纪了,就把面孔侧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