辑好对方杂志的要求给张其稚发过去。那边过很久回他:怎么那么多问题?
经纪人打电话过去,说:“杂志要看头的嘛,拍照附带做点个人采访也有的啦。”
张其稚刷了一下那些问题:你人生中最精彩的时刻是什么时候?张其稚嘟囔,我他妈才二十四,我怎么知道。另一个问题,你到目前为止最难忘的一件事。张其稚僵了一下,因为发现自己脑袋里闪过陈以童的画室。他摁灭了手机,在社团活动室的懒人沙发上倒头躺下了。
刚躺下,手机又叮了一声。张其稚捞过手机,陈以童发了语音过来。他的语音从来都是前五秒空白,声音忽然跳出来,悄悄声地叫他:“张其稚...”
又是这样,叫他一声就完了,后边什么也没有。张其稚又点开听了一遍。不知道陈以童在发什么神经。
张其稚发现陈以童开始对他不一样,是在念中学之后。叶细细终于给陈以童转去了特殊的美术培训机构,不再念书。张其稚从念初中开始,好像就进入了叛逆期。只要是问题少年应该做的事,基本都做了一遍。
他逃课,和街头不读书的一帮年轻人学抽烟。他有时偷张文昊的烟出去,有时自己买很次的那种抽。然后就那样叼着烟,穿卫衣垮裤跟其他学校学生打架,打得满身满脸的青紫,以为自己酷毙了。
每次被叫家长都是叶细细来。因为叶细细是个谈判高手。她能把所有训导处主任绕晕,绕到最后觉得一定是自己的教育理念出了问题。所以那段时候,张其稚和叶细细的关系意外地走近了。
叶细细和老师谈完,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只是拍一下张其稚的头说:“把你胸前的狗链收一收,什么品味啊。”
那天傍晚,张其稚放学。校服外套搭在肩上,一只手夹着烟,靠在后门口等喜欢的女孩子。叶细细忽然打电话给他,说:“张文昊出差了,我今晚有个紧急会议。你能不能去接一下陈以童?”
天有点微微下雨,张其稚把外套盖到了头上。他本来想说关我什么事,叶细细好像会读心,忽然说了一句:“有点义气行不行,今天我刚帮了你。”
这真是戳到了张其稚。他们混子,最讲的就是义气。后来长大一点,张其稚才发觉,叶细细真是他见过最聪明的女人。她能这样悄无声息地,捏住别人的七寸。他只好招手打了辆的士,开去陈以童上课的画室。
天擦黑后,气温骤降。张其稚进画室前把校服外套穿了回去。他礼貌跟老师问好,问她陈以童在哪边。老师有点局促地问:“陈以童妈妈没来吗?”
张其稚手插袋,点点头。老师说:“他又有点,我不知道,从中午吃过饭一直坐在画板面前,不肯动,怎么叫他都不肯动啊。我们不太敢...”
张其稚跟老师走进去,陈以童上课的三号画室已经空落落。教室里放满了画架和颜料盘,学生都走光了,只有陈以童弯着身子,坐在画板前边。张其稚有点好奇地盯着画板上参差错置的色块。陈以童的画和其他画板上的画,好像不是在说同一个主题。周围的画具体又鲜明,陈以童那幅,好像只有一个一个安静的色块。
老师说:“今天让他们画,生活中精彩的一瞬。”
有些人画的是蝴蝶兰开放的午后,也有人画自己家的家犬生出小狗的场景。张其稚凑近,可能因为身上的烟味,陈以童动了动,抬头看向他。
念初中开始,张其稚和陈以童很少有碰面的时候。他们上学的时刻表不同,也全无像样的交流。陈以童看他的眼神像在看陌生人。而且这个陌生人打断了他的思考,陈以童眼神冷冷的,整个像深居洞穴的兽被惊醒过来。张其稚半挎着包,说:“叶细细今天来不了,我接你回去。”
陈以童把头转了回去,继续盯着自己的画。张其稚感觉自己被无视,有点生气地叫道:“哎,有没有听到啊,妈的,有本事你自己回去啊。画不完这幅烟花,就打算死在凳子上是吧?”
画室里另外两个人明显都僵了一下。陈以童又把头转了回来。老师在后边问:“画的是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