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震(四)

老太太看到张其稚脖子上两颗蓝草莓,皱了皱鼻子。化妆师过来又替他打了点遮瑕。张其稚甚至感觉能听到老太太心里的腹诽:好不专业的年轻人。

随便吧。他嘀咕,工作而已,做完算完。

今天的戏份是张其稚扮演的角色开始照顾老太太的起居。张其稚挎着包,提着两只超商的纸袋跑上公屋的六楼。老太太打开铁门,让他进屋。张其稚边把买来的鲜蔬水果塞进冰箱,边问老太太有没有按时吃药。老太太呆呆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张其稚转头,看到老太太盯着电视发呆的背影。他忽然想起那天回家,看到陈以童坐在寒冷的露台上,好像失去对世界的觉知一般,安静地坐着。

张其稚脱口说:“会不会有点冷?我去给你拿条毛毯。”

这句话不在剧本里。导演喊了卡。老太太回过头,忽然说:“这句词很好。”

第二遍,张其稚看着老太太的背影,重复了一遍这句台词。他做菜,陪着老太太吃晚餐。因为不会切菜做菜,张其稚和张文昊讨教了半天。张文昊在旁边看着张其稚笨拙地抓起水槽里的鱼,然后问他:“然后,扔进锅里?”

张文昊叹口气说:“它甚至还活着,你会不会觉得这也太残忍了点。”

做菜戏之前,张其稚已经练了大半个月,简单的家常菜真的能做几只出来了。他都是深夜回来在厨房练做菜,做完给唯一醒着的小白鼠陈以童试吃。陈以童嘴巴很叼,吃一口觉得不好吃就不吃了,也不会礼貌地说鼓励的话。张其稚后来总算能做出一盘让陈以童吃两口的菜,差点兴奋地睡不着,陈以童也不知道他在兴奋什么。

总之那几场需要做菜特写的戏,张其稚意外地完成得都不错。他手上有烟疤,不太好找替身。老太太吃两口菜,和陈以童一个反应,也不说好吃也不说不好吃。张其稚嘀咕说:“真是没礼貌啊。”

老太太拿筷子敲了下张其稚的头。

这两处基本是即兴发挥,却有一种特殊的亲昵。

拍完后,张其稚偶尔回家还会自己做宵夜。他在片场休息的时候,在手机上看做菜视频,回去就做做看。深夜,陈以童就陪着他一起吃宵夜。

他们通常只敢在餐厅开一盏小灯,对坐着吃手里的东西。张其稚说着今天拍戏的事,陈以童的生活他是知道的,一成不变,也没有变得必要。所以陈以童通常只是听他说,然后吃自己饭。吃饱了,再去认认真真刷一遍牙。

张其稚靠在厕所门边,过一会,走过去搂住陈以童的腰。他把头搁在陈以童的肩上,看着镜子里的他们。陈以童忽然咳嗽,把泡沫喷得到处都是。张其稚笑起来,陈以童赶紧漱了口,有点生气地开始擦弄脏的镜子。

张其稚站在后面问他:“不是叫你晚上不要等我吗?”

陈以童低头擦着洗手台,小声说:“张其稚会不见。”

张其稚走过去问:“说什么?”

陈以童说:“张其稚会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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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老太太身体不舒服,让助理请了假。张其稚补几场独角戏。他下来休息的时候,导演吸着奶茶,在看回放。他拍拍张其稚说:“你蛮有演戏天赋的。”

张其稚苦笑道:“应该不是吧。我觉得珍姨非常不满意我。”

导演说:“她就这样的啦。每过一场戏,也要过来骂我一顿。不过我都习惯咯,毕竟从小骂到大。”

张其稚啊了一声。导演眨眨眼说:“不会不知道她是我老妈吧。”

导演笑起来,说:“她表面不说,其实应该是很紧张我的导演处女作,所以才那么严格。你不要太有压力。”

张其稚第二天再看到老太太,莫名觉得导演确实长得有几分像妈妈。老太太还是那副态度,好像对全世界都很不满。她表演在街上走失的戏份,因为觉得自己走得不够自然,多拍了十多条。张其稚同时在街上寻找她,找到的时候,看到老太太茫然地站在大酒楼的霓虹灯牌底下。酒楼的服务生以为她是乞讨,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