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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意进画室的时候,陈以童以为是张其稚。他抬了下头,又低下去。钟意绕过地上乱堆的颜料管,走过去看那幅画。整间房间因为买的仓促,敲掉之前画室留下的装潢后,几乎是个毛坯房。那幅蓝荧荧的画放在画室中央,感觉像画室里的一盏夜灯。
钟意感叹道:“真的好漂亮。”他和陈以童说:“但是画上有张其稚,要记得不要被妈妈看到。”
陈以童点点头。
那天,钟意继续给陈以童念了钟情长篇小说里的一些片段,陈以童对着电脑,检视自己存下的电子图画册。他用电脑十分笨拙,钟意看着他拿两根食指戳电脑键盘,找一个自己想要的东西,要经过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但他知道,别人也不能帮他,陈以童有自己的规律和打算。
张其稚进屋的时候,钟意拍拍裤腿上的灰,走了。
那天,张其稚来跟陈以童说,他要去参加一个比赛,要去外省几天。他说:“大概一个星期,就是说,下个星期,我不会来画室了,明白吗?”
陈以童绞着自己的手。张其稚又补充说:“但是你要打电话给我,好不好?”
陈以童抬头,朝他郑重地点点头。
那几天,陈以童就会按时按点给张其稚打电话过去。张其稚穿着他很陌生的西装,靠在会场的位置上,嘴里嚼着橡皮糖。张其稚说:“太热了,还他妈要穿西装三件套。”
陈以童皱眉道:“不准说脏话。”
张其稚啊了一声,问:“你做哪门子纠察员呢,小心我讨厌你。”他说完,发觉好幼稚。真是和陈以童待久了,人的行为模式都开始返祖。张其稚自己笑起来。镜头里的陈以童也开始跟着笑。有人路过张其稚,开玩笑道:“干嘛,跟对象视频啊,那么开心。”
张其稚踹了那人一脚,挂断了电话。
那天,叶细细收拾手提袋,嘱咐助理定掉明天下午需要用的会议间。手机响,叶细细接起来,那头是画廊老板。老板的语气有点不快地问她:“最近是不想和我们合作了吗,怎么连问都不问一声就把画在其他地方挂售了?”
叶细细放下了手包,有点不解地问:“什么把画挂售了?”
画廊老板说:“立里的新作啊。黑市网上都叫价叫到快四十万了,虽然也不排除有人在哄抬价格,但因为是《余温》之后,时隔近一年的新作,确实很多人想收的...”
叶细细挂断了电话,打开了老板发过来的链接。就在叶细细点进去的时候,那幅画已经以四十三万的高价卖出了。那张画的尺寸远小于《余温》,图上是一个少年安静的侧脸,没在深深的海里。她望着那脸,耳后小小的玫瑰纹身。这幅画的名称叫《世上最美的溺水者》,右下角有陈以童的签名,立里,几乎可以认定不是仿作,因为陈以童的画风、写字的手法没什么人学得像。这么多年来,叶细细也是第一次在陈以童的画里见到一个人的脸,那张脸还是她熟悉的,她的小儿子,张其稚的脸。
世上最美的溺水者(一)
黑市网上的交易是不太追查得到卖主和买主的。叶细细等在张其稚的大学门口,大概个把钟头后,张其稚脱了西服外套跑过来找她。叶细细划开手机,把那张画的照片举起来给张其稚看。张其稚瞪着眼睛,盯着看了会,又抬头望向叶细细。
叶细细说:“你果然见过这幅画。”
张其稚不响,他还以为是叶细细发现了她又跑去画室找陈以童。他穿着白色长袖衬衫,本来就很热了,背后都是昏汗,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好。一直到叶细细问他:“那四十三万钱呢?你把画卖给谁了,又拿着钱要去做什么?”
张其稚抬头,不解地问:“什么卖给谁了?”
叶细细忽然失控般叫起来:“张其稚!已经第二次了,上次是骗陈以童要两万钱拿去打胎是吧,这次又要做什么!你能不能不要利用陈以童,他真的太单纯了,不要伤害他。我早跟你说了,不要伤害他,离他远一点!”
张其稚也生气起来,骂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