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正厅,姜振海于客首坐了,端起几案上的茗盏品了一口,赞道:“好香的茶!这味道尝起来……像是我们扬州产的蜀冈茶?”
“正是。”顾景曈答道。
姜振海愈发露出喜色:“知道我们从扬州而来,贤婿还特地为我们备着这茶,真是有心了!”
“姜老爷猜错了,这茶并非是特意为您准备的。”仲明道,“只因我们姑娘素来爱喝,府中便时常供着这一种。怎么,姜姑娘的喜好,姜老爷作为父亲,竟不知晓?”
姜振海神色一僵,又极快地以笑意掩饰过去:“知道知道,我素来最爱重这个女儿,哪能不知道?刚刚只是我一时想岔了。”
“仕友,你过来。”姜振海又向儿子招了招手,同顾景曈介绍道,“贤婿啊,这是阿阑的哥哥仕友,之前在令尊门下求过学的。贤婿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顾景曈应下,“父亲还夸过姜兄‘文章’做得好。”
他着重咬了“文章”二字,姜阑顿时明白这人包藏的祸心。
姜振海连忙谦虚道:“是顾博士过奖了,犬子不过略通诗文罢了。”
仲明也会了意,在一旁拱火道:“姜老爷何必过谦?令郎那篇文章,小人也有幸拜读过,对其中几句印象颇深……”
他转了转眼珠作回忆状,摇头晃脑地背诵起来:“夫民者,国之根也……”
背到这里,他突然皱起眉头,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片刻后,他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向姜仕友道:“姜公子,这后面是什么来着?小人一时想不起来了。”
“这……这……”姜仕友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解释道,“这都过去这么久了,我哪里还能记得。”
“昔者,圣王治世,皆以民为本。夫民者,国之根也,根深则叶茂,民安则国泰。故为政之道,在于安民,安民之道,在于务本。”姜阑道。
姜仕友确实曾在顾博士门下求学,但他贪图逸乐,不思进取,哪里会做什么文章?为了不被先生责罚,他都是逼迫姜阑为他代笔。
这些字句,皆出自姜阑之手,他自然说不上来。
姜仕友连脖子根也红了,看向姜阑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怨愤之色。
姜振海被这般下了面子,脸色也有些难看。但奈何顾景曈实在位高权重,他又不好发作,只能豁出去一张老脸,继续道:“这孩子没什么大本事,却胜在听话懂事,又是个极其知恩图报的。小时候邻居家的张大娘总给他糖吃,他现下还记在心里,时常去孝敬她呢。”
见丞相大人并无回应,姜振海硬着头皮说了下去:“贤婿啊,你看能不能在朝中给仕友安排个差使?他虽然无能,但毕竟是一家人,总是一心向着你的。你有什么吩咐,只管支使他去做;你叫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的。”
早在他把姜仕友推出来的时候,顾景曈已猜到他的用意,故而才暗示仲明,以文章之事让姜仕友原形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