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浸上地上因为灭火而流成渠的黑水,披在了背上,污了衣料精致的白色衬衫,毅然决然地冲进一道早被火焰封了口的单元门里。

第58章

一个女人深爱了一个男人, 会做出掏心掏肺,不计得失的事,一切幸福、任何价值只为那一人。一个男人深爱了一个女人, 反过来做这一切, 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总归都是受着内心无法控制的情绪支配,苦恋, 苦守,为一个人生, 为一个人死,撕心裂肺,奉送所有。

但是如果有人要敢说时承景这样的人会做这种事, 没人会信。

除了贴身的几个人,谁能想到,向来纪律严明, 对别人狠, 对自己更狠的这么一个人,私人的生活一天天活成了他最厌恶的那类人。

时承景披着一张驮了脏水的被子就冲进了楼里, 就算有人看见了,也没人会再追去阻止他, 谁都惜命。

旧楼里到处都是火光,楼道里堆的杂物燃着大火。有被子覆盖的肢体部分浸在湿哒哒的水里, 没有被子掩盖的腿上一片火烧火燎。时承景没有一刻停留,脸上系了一条浸湿的毛巾, 长腿一步并着两步地往楼上急奔, 是他从未有过的急切, 大难临头的焦灼。

一口气到四楼, 高大的男人一脚就踢开了一道合着的大门。他没往旁边的房子看, 精准无误地知道施乐雅的住处。

屋子里能燃烧的一切都在燃烧,没有一间屋能幸免。时承景披着被子一间一间地找,连客厅外烧得封了窗洞的阳台他都去找了。一间空屋里有架钢琴,烧成了火山,天花板上的灯一盏一盏爆裂开来。

“施乐雅,”

“施乐雅!”

钢琴旁有道窗,大概已经烧透,此刻正在冒黑烟。时承景顶着头顶嘭嘭的爆裂声,最不可能的地方他也不会放过,冒着燎人的火舌,却只是破灭了最后一丝希望。

施乐雅不是傻子,不会不知道逃,她不是傻子。

时承景不信那么个与世无争的人,于谁都无害的人,吃得少,用得少,占得少,这样的人会就这么不公道地消失在世上。

时承景惶然地从烧得不像话的琴房里退出来。

两年半,他等了两年半,从照片到能看见活生生的人,才多久?才几次?

他转着圈,这么个巴掌大的房子里,人还能藏在哪?

时承景翻遍了所有能遮住一个人,抑或一具尸体的燃烧中的家具,修长的手指被烫出血泡,指腹的皮被烫掉,只是一无所获。

无望的人高大的身体披着一张污黑的湿被从房子里摇晃出来,被子表面已经被炙烤地开始冒热气。

他出来得绝望,准备再往楼上去找,就是一间一间地找,掘地三尺他也要把人找出来,才恍然看到过道中间石材小屋边蜷缩了一个人。

一张只能在照片上看到的脸,一个只能远远看一眼的人,他以为老天爷已经收走了,再不会让他靠近的人就这样出现在眼底。

施乐雅左脚踝上一片血糊,脸上缠着一张脏亏的湿毛巾,露出来的一双眼睛早被烟火呛得布满血丝。被人扒拉,她才抬起脸来。

迷糊的快听不到声音的人当然不会知道有人在找她,更是一时没有认出来的人是谁。他头上顶的是什么,他脸上系的是什么。

这双眼睛,这个额头为什么那么像一个人,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个人。

施乐雅惊凝地看着这个越来越像时承景的人靠近自己。

俩人在一片火光里对视,身旁的大门被一股冲击力推得撞上,屋里发出一声巨响。时承景已经伸胳膊将地上的人揽向自己,把湿被的两角塞进她手里,“是我,别怕,是我,我来了,没事了。”

时承景将人打横抱进了怀里,像托起了一个世界,从地上站起身来。

施乐雅一双眼睛始终看着人,她咳嗽,又压下咳嗽,喉咙里还是一个字没有。只是手指听话地握紧了男人塞给她的湿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