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进来,墙根下也不允许有虫子,避免夜里干扰睡觉。

施乐雅被扔下,她知道这是哪。背脊抵上松软的枕头,空气里是新鲜的草木味,手臂下的被褥干燥柔软。

这间卧室她已经很久没有进来过。刚进时家的那段时间,她每天会按时过来开窗、关窗。一次被移了位置的沙发绊了一跤,正好扑倒在这张床上。那是第一次很清楚,很清楚的闻到那个人的味道。

身上单薄的外套裂了一条口,施乐雅一双胳膊抱着自己的身体,蜷缩着。时承景的话什么意思,为什么带她来这儿,不在她的情绪范围。她像只被野兽带回洞穴的猎物,只能用蜷缩来安慰自己,抚平恐惧。

耳朵里一阵轰鸣,蓦地有一张薄被罩下来,鼻息里闯进一道凉凉的香气。轰鸣的耳朵里她听到有脚步声走开,听到门响,人出去了。

鼻息里的味道,一丝丝,一缕缕吸入,清淡,干净。施乐雅探出手指,掀开被子,那抹笼罩着人的属于那人的气息才散开。但把她扔在床上的人又回来了,脚步停在床边,有衣服落在脸颊旁。

“那些破烂不准再穿。从今天起不分房了,想清楚什么时候去民政局重新□□。”

是通知,不是商量,所以人又走了,门被重重甩上,门扇外的脚步声立刻走远。

脚步声一消失就只剩了安静。

南山别墅的安静和城中村的安静是不一样的,城中村即使一个人在家,也能听到汽车路过的声音,邻居经过的声音,狗叫的声音,猫叫的声音,无数的活物的声音。南山别墅的静,是静得把人扔进了另一个世界。

*

施乐雅从这里离开的那天只带了自己的证件,留下了所有,包括衣物、琐碎。她的什么都不带走,让时家有的人对她的离开不放心,让有的人不在意这种似乎只是耍脾气的离开。没人知道这个一无所有的人是不需要这里的任何一件东西,她自己的,得到的,用过的,穿过的,所有的东西她都不要了,不想带着任何与这个地方有粘连的东西。

如果可以,她连记忆也不想带走。

时承景丢下的衣服,施乐雅似乎连碰一下也难受。她只是整理好身上劣质的衣服,用袖子破了的外套把自己裹紧。看不见的人灵敏的听力帮助她避开所有人,从时家出来。语音软件帮助她找到了车,帮助她回家。

当时承景带着满身香烟味再回来,人早没了。姜姨和两个最常在这边照料的佣人被时承景叫到跟前,他没交待过任何人把人看住,这下倒怪她们连个人都看不住。

姜姨是个狡猾会来事的主,很快挨训的人就不再是她。姜姨召集了时家上上下下的佣人一起在院子里找,院子外找,这一兴师动众,当然经动了老太太。

“荒唐!你是土匪?还是强盗?”

“她能去哪儿,除了回她那个城中村的家还能飞了不成。闹得鸡犬不宁像什么话。”

“三天两头放着正事不管,你就准备一直这么来回折腾?”

“时承景,你今年贵庚啊?”

时承景极其不悦,他不答话,甚至不看人。背脊冷硬,脸绷得像铁板,从老太太面前走开。俩人在书房里,这样的不体面,当然不能当着外人。

时承景龙行虎步的不悦,老太太满头银发的成竹在胸,追着他。

“你28了,28是什么年纪,三十而立。”

“是要坐井观天,那你不错了,已经风光无限,年青有为,可以歇着了。可是要在你爷爷眼里,你会是个什么?”

“他手把手教养你一辈子,没想到也就教了个一叶蔽目,不见泰山的鼠目寸光小人。”

时承景收步,回头,眉头深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