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樊川城褪去了喧嚣和繁华, 又或者说,自狄戎入关起,此处便与热闹断绝了联系。

黑漆漆的城犹如一头巨兽,石砖瓦砾是它的皮肉坚鳞, 角楼、箭楼探出的刀枪剑戟则是它的尖牙利爪, 跳跃的火光自城东漫至城西, 那是它的傀儡正在浓墨中搜寻, 企图将望见的任何活物吞吃入腹。

大抵没有哪人愚人会来此求死。

偏生下?一刻,黑云遮掩明月的刹那,一道迅疾的白光闪过,刺穿了那巨兽的眼。

“有敌袭!”

“全?军戒备!”

“咚咚”几?声, 战鼓被匆匆敲响, 而后几?十支羽箭从四面八方射下?, 然, 城下?四野, 除草木虫豸,何处有敌?

守城的将领忿忿地砸下?手中的长刀, 望着城头在烈焰中燃烧的旗帜, 羊角狼头的圣兽被一点点摧成灰烬, 目眦欲裂。

这已是这段时日被毁坏的第?十二面旗了, 这些大邺人狡猾得很, 或破晓、或午时、或黄昏、或夤夜, 天?晓得他?们是蓄意筹谋,还是茶余饭后拍头一想, 来得毫无?规律, 只目的出奇得一致,毁旗。

这何异于将狄戎人的脸面放在地上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过是些瘦弱的病羊羔罢了, 左屠耆王还是不肯出兵吗?”

*

数里?之外的小径上,好梦中的虫鱼被纷乱的马蹄声惊醒,栖在草叶上的蜻蜓,只打个盹的功夫,床榻便被踩成几?截,恼恨地飞起,却在望清罪魁祸首后,仓皇地藏进林间。

那是几?匹骏马,马上人挥舞着长鞭,在马匹的嘶叫声中奔逐而去,唯有月色下?的一点寒芒,仍叫人惴惴不安。

“咱们都?来多少趟了?什么时候才能攻城啊?”

作?为军中射术最好的人,火烧旌旗这事儿自然是落到了他?头上,虽说早知这是攻城前搅乱军心?的一环,可总这么来来去去的,除了多耗些蛮子的布料和箭矢,半点儿成效都?没见着,他?难免开始不耐烦起来。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楚火落勒了马,既已经脱离危险,那骑马徐行也?无?妨,“司将军说时,你也?在场,如何不懂?”

“以此小规模的突袭和扰乱行动,可使敌军疲惫不堪,昼夜不得安寝,对我?们日后攻城大有裨益,你难道不觉得这几?日毁旗越来越简单了吗?”

司光霁跟着她慢了下?来,叹了口气,“说是这么说,可老干这个,没意思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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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火落微微蹙眉,用不赞同的目光瞥了他?一眼,沉声道:“能多一分优势在手,交战时便能少一些士卒伤亡,行军打仗非儿戏,怎么能用有没有意思来区分?”

“哎呀,我?就是说说嘛,毕竟我?就是半吊子……”司光霁正筹措着词句解释,边上人却已无?心?听了,是以,回应他?的是马鞭的破空声。歇过一会儿的马匹跑起来更加有劲,转眼间便领先一大截去,随行的士卒亦是紧随其后,唯剩下?他?一人匆匆地挥着长鞭追赶。

“等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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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大帐,一张有些发黄的羊皮被平铺在中央的桌案上,上头歪歪斜斜的、深深浅浅的线条拼凑在一起,是樊川的城防图,只是如今驻守期间的人已经变了,便只剩下?地形能够参考一二。

司鸿朗未着甲胄,只穿了身灰褐色的袍衫,慢悠悠地往图卷上摆上被削成不同形状的小木块,面对新入帐的两人,头也?不抬,“昨日也?得手了?”

“那可不?舅舅,你也?不看看射箭的是谁?”司光霁率先开口吹嘘着,先前吃了瘪,这会儿可不得讨两句夸赞来,只是本性难移,仗着自己是个关系户,把被否了的建议再次重提,“连着烧了这么多面旗了,也?没见他?们有什么动静,要不我?们换别的法子扰乱军心?怎么样?”

司鸿朗收紧手里?的木块,强忍着拿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