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几个……什么时候再去东栖岛啊……”
许织夏循声转过脸,看到陆玺晕乎乎睡着,不知梦到什么,嗫嚅着嘴唇呓语。
绿植窸窣轻响,起风了,许织夏轻轻起身回屋。
她从楼顶到一楼客厅,在别墅里寻寻觅觅,好半天终于搜罗到四条薄毯子?。
准备回露台给他们盖上,经过茶水吧台,有个人不知何时靠着台面?坐在了那边的昏暗处,双手?掩面?,捂住眼睛。
港风花衬衣,明显是陈家宿。
许织夏抱着毯子?走过去,见他肩头隐约在抽动,她轻声试探:“家宿哥?”
陈家宿一惊之下抬脸。
夜深人静,别墅里只亮着过道灯,他面?上闪着水光,湿痕斑驳,依稀可见通红的双眼,仓促的眼神?中?,又因醉酒染上几分溃散。
他怔住,没?想?到她会出现。
许织夏同样也没?想?到,会撞见他在这里,独自压抑地哭。
“家宿哥……”许织夏一时诧异得不知从何开口,在她心里活得最没?心没?肺永远乐天派的哥哥,居然在偷偷哭。
陈家宿手?掌压脸胡乱抹了几下,哭得都?哑了腔,却若无其事问她:“没?去睡啊今宝。”
许织夏放下毯子?,坐到他旁边:“家宿哥,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我陪你聊会儿吧。”
小姑娘担忧地望过来,夜色间,她的眼睛无比干净,是在乌烟瘴气的纪家,绝无可能看见的皎洁。
她这样注视着,陈家宿又有些绷不住,低垂下脑袋,目光失去焦距地落到别处。
他并不清醒,依然醉得深,就是借着酒精,强忍的情绪才会失控崩塌,或者说是释放。
男人常以酒局代替倾诉,他们也都?不是逢人诉苦的性?子?,但那晚,陈家宿的感性?破了窗。
漫长的寂静中?,陈家宿突然出声:“今宝,想?不想?听个故事?”
许织夏眸光憧憬,不假思索嗯声点?头。
陈家宿空洞的目光,望向邃不见光的落地窗,沉吟着思考从哪里讲起:“百乐门亏空停业的那几十年,沪城最大的歌舞厅,有一天来了个新歌女,叫周
故棠……”
许织夏安安静静,听得投入,在他的声音里,仿佛梦回三十年前的沪城。
出众的美?貌,和一把如云出岫的好嗓子?,不消半月,周故棠便成了歌舞厅的台柱子?。
她在舞台中?央,扶着圆头立麦,浓浓情意?的歌声拨人心弦,旗袍下腰肢轻扭,一颦一笑一回眸,从眉梢到眼底都?漾出缠绵。
每夜她都?是舞厅最夺目的存在。
她勾人,柔媚,风情万种。
但没?有讨好感。
一心偎红倚翠的公子?哥们无不向她示好,想?要她陪酒,可她永远高傲得像一朵不可摘下的红玫瑰。
因为那时的她,只为自己的欲望而活。
在那个仍旧重男轻女,对歌女更是歧视的年代,她偏要逾越这座山川,她从不被羞耻绑架,公开表示,她的梦想?是有朝一日?,远东第一乐府百乐门重新营业。
“我要百乐门,为我座无虚席。”
她在舞台上,顶着无数偏见和倨傲的目光,放下这句话?的那一刻,最美?的不再是她的容貌和身段,而是她眼里,来自女性?的无畏和野心。
曾被她拒绝的傲慢少爷嘲道,歌女就是卑贱,都?做梦了也脱不开娼妓的奴性?,倒不如陪我一夜,小爷赏你一千英镑。
话?落就被周故棠当众扇了一耳光。
那人恼羞成怒,扬起巴掌。
周故棠蓦地闭眼,巴掌迟迟没?有甩下来,她缓缓睁眼,只见一只手?掌截住了逼近她眼前的拳头。
伴随而来的是全场的死寂。
“纪、纪五爷……”傲慢少爷脸色骤变,立马扬起趋利逢迎的笑。
男人英式西服高贵挺阔,声音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