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场规格略感到一些意外,不免便称赞了一句:“梁先生年轻有为,真是英雄出少年。”
对方十分客气,连连说着“不敢当”,又反过来赞美白宏景是“我辈之楷模”,相互客套之时一旁的陆芸芸早已兴奋地趴在了看台的栏杆上,看着不远处众多姿态雄健的赛马开心得两颊通红,还挥舞着手帕向马儿们招手,过不多时又奔回白老先生身边,娇滴滴地央求着,说:“我们玩一次吧,好吗?就玩一次押那匹黑色的马,它看起来好厉害,一定会跑赢的!”
如此外行的话实在难免惹人发笑,白老先生也有些汗颜,一旁的梁元昌则十分体贴,已经风度翩翩地把话挑明了,说:“白先生是我尊贵的客人,合该由梁某好生招待一番便请太太随意下注玩乐吧,输了都算我的。”
56. 冬夜 扑通。 扑通。 扑通。
结果当天陆芸芸赢钱了。
她一共赌了三把, 第一次押了一百,中了,五倍的赔率, 赚了五百;第二次把赢来的五百都压上了, 还是五倍的赔率, 没中, 于是赔了两千。
她似乎很输不起,一丢钱便撅起了嘴, 惹得梁元昌一直低笑,白老先生也觉得挂不住脸、本想借此机会将自己这姨太太从赌场里拉出去、再告诫她往后不可流连赌桌,却架不住那位年少有为的梁先生从中点拨他同时对白宏景和陆芸芸使了一个微妙的眼色,眼风所向之处是一匹矮小的蒙古马, 那马乍一看很不起眼,可细端详来却又发现其四肢粗硕,像是个能跑的好手。
陆芸芸会了意, 当即便两眼放光, 又扭头对梁元昌半真半假地说:“梁先生可不要骗人,不然朋友没得做。”
对方只是笑, 高深莫测不知其底, 白宏景沉默着看,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却在陆芸芸回头询问他能否再押一千时微微点了点头。
结果是他们赢了,空手套白狼, 赚了足足五千大洋。
这钱实在来得太快也太容易,陆芸芸已经兴奋地跳了起来,梁元昌微微一笑,摘下自己的礼帽转向白宏景微微鞠了一躬, 后者于是明白了:这赌马行当的水极深,场上的赛况看似是真刀真枪的你追我赶,实则庄家的算计已经深入到了每一个细节,许多骑师都是卓越的演员,而那些姿态各异还有各种血统说法的马匹不过只是最虚假的道具而已。
凭借一个万人深信的骗局,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得到暴利。
白宏景的眼神深了,此时又见梁元昌走近了自己,在身侧压低声音颇有深意地说:“白先生是否玩得尽兴了?若是累了,可否同梁某一起共进午餐?”
那时赛马场上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角逐,马蹄踏在土地上的声音同筹码落在赌盘里的声音十分肖似,每一次抬蹄每一次落地都是千万人的纸醉金迷忽生忽死。
白老先生笑了笑,最终却在梁元昌期待的目光中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今日不了,我们该回去了。”
白宏景可不是那么容易被看透的人,更还远没有到老迈昏聩的地步,会被一个后生区区几千大洋的小利诱进局么?他是审慎的猎手,要反反复复在猎物附近兜转观察,甚至还会装作对诱人的利益毫无兴趣,不到最后一刻决不会冒然出手。
他当天拒绝了梁元昌的邀请,后续更是一连数月都没有再去马场,旁人都以为他对这买卖没有丝毫兴趣,可实则他早在背地里派人去把梁元昌的身家背景查了个底儿掉,尤其是他在银行的流水和存款,更是查得清清楚楚没有一丝讹误。
那后生手中握着的资金确然十分充裕,单在银行里存的就有十一万大洋,其余压在各个产业上的数目暂且摸不确切,但估摸着也至少在三十万上下,他有足够的能力支撑这个马场的经营,保守估计一年能从中获取近二十万的暴利。
这……实在让人很难不心动。
白老先生有了入股马场的想法,心想这样或许就可以缓解白家近来遭遇的资金危机了,只是他也怕梁元昌坐地起价漫天胡喊让自己吃亏,因而决意跟这个后生玩一玩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