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家家都在院子里缝制火蝉罩,但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对亲人的不舍。
一家人,能活下去的仅有一二。
老人不约而同想把生的希望留给年轻人,父母不约而同有想要把仅有的生机留给自己的孩子。
可如果只留下老弱病残,谁又有能力去抵御封印?
可如果所有的青壮年都牺牲在战斗力,那些年幼的幸存孩子,将来又要靠谁去保护?
安凉月打听到了安牧雄这会正在祠堂议事,她悄悄跟过去,从后院的一棵树爬上去,栖身于房梁之上。
“不行,我不同意现在的方案。伏羲一族宗训在上,绝不放弃族人,绝不背弃同胞。你现在叫每家人自己想办法协商,谁生谁死?这是在多少人心底头砍上永远不会愈合的刀子!”
情绪激烈的这一位,是族里的长老之一,对安牧雄的策略,从一开始就持反对的态度。
“安公,我们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傅长老说的对,宗训在上,人人都是我们的血亲同胞,在这种灾难之前,就算是能够有幸保住一部分年轻人。可你们真的觉得仙帝会信守承诺,把我们送回漠北家园么?”
“就是!”另一个长老的态度同样很激烈,“天上那些当神仙的,从来只把我们这些下届的凡人当作蝼蚁。我伏羲一族在漠北镇守朱雀印,数百年来不曾有任何纰漏,这样的功劳,在他们看来只是我们的分内之事,而他们这个仙尊,那个帝君,才是真正护佑苍生的功臣。接过一旦出了事,倒都是我们的罪责。”
“这四十年来,我们远离家园,在这寸草不生的东海极地苟延残喘。老无所养,幼无所依。上面的人只要挥手一句话,镇得住凶兽就放我们回家?呵,他要搭上我们全族人的性命,放我们的鬼魂回家么!”
“依我看!守它什么的鸟封印,不如自己砸了封印,反上天界去!”
“放肆!”
眼看祠堂里争吵不休,气氛已经激烈到了极点。
安牧雄气得浑身发抖,大喝一声,拍住桌案。
“镇守封印是我们伏羲一族世代的使命,你们怎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不怕祖宗在上,怪罪下来么!”
长老甲:“祖宗?祖宗要是真的在天有灵,又怎么会把他的子孙后人逼迫到这样的绝路绝境!”
长老乙:“安公,你不会是因为自己的女儿跟神仙结为了眷侣,就甘心成为天界的走狗吧?表面上做着凛然大义的事,其实根本没有把我们这些族人的命当命!”
众人:“说得没错!你女儿都被长华仙尊杀妻证道,你还执迷不悟!这狗日的封印,谁爱守他妈谁来守!安牧雄,你根本没资格做我们的族长!”
眼看着下方发生的这一幕幕,安凉月只觉心如刀绞,却连冲下去站在父亲身边一同对抗的立场都没有。
她还能说什么?
说自己是安凉月转生,是来忏悔,来愧疚的?
或许他们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如果当初自己没有爱上戚长华,没有跟他结为仙侣,而是一直一直守在漠北家族。
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会因为多她一人的力量,而变得有所不同么?
泪水从房梁上滴落,安凉月恍然想要伸手接住,脚下一阵不稳,险些直接跌落下去。
可就在这时,一只坚稳的大手拦腰将她抱住。
安凉月猛地深吸一口气,只觉一股熟悉的香薰气息充盈全身。
侧目过去,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白衣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居于梁上,更不知道他跟自己这样一起躲着有多久了?
安凉月不明敌友,下意识想要推开对方。
“别动。”
男人压低声音。
听得那熟悉温沉的嗓音,安凉月的心猛地一阵收紧
是戚长华!
可是,他为什么
熟悉的长身玉立,熟悉的沉磁嗓音,熟悉的白梅香。
面具盖住他脸上的神情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