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 / 2)

奉冰思索良久,轻声:“当初你为何能说走就走?我听闻父皇病了,总想……”

“我不走,难道等他们来抓我?”李奉砚却睁大眼睛,蓦地又压低声音,“你不去向二哥求情,却又不躲起来,偏往大明宫去,虽然我说这话有点为自己开脱的嫌疑吧……但是四弟,你这一招,我可真看不懂。神策军,那会儿已经在二哥的手上……不少曾依附幽恪太子的贵人,一夜之间都向二哥倒戈,他们何其聪明,你怎么就不懂呢?”

奉冰掩面,最后苦笑出来,“是啊,我怎么就不懂呢。”

且不说二哥奉命查案,就算二哥什么也不做,奉冰被下狱受刑,也是他乐见其成的事。谁让他竟敢往大明宫里跑呢?这一个动作,好像咬定了父皇会保他一样。

也许他是被惯坏了。也许他久在藩篱之外,所以从不认真思考藩篱内的勾心斗角。也许他只是下意识地去找父皇。

就好像李奉砚会下意识地去找他的母妃。

人生几十年,有时只是一点愚蠢,一点懦弱,或一点恻隐之心,就足以让自己天翻地覆。

李奉砚看他这副表情,又感到不忍。这位幺弟从小就被「抛弃」,不像他们三位兄长曾出外历练,对朝政没有很多的想法;卷入大逆案,成为一颗动辄得咎的棋子,他是被动的。

或许真正历练了他的,却是牢州的这五年。

午后的天空浮起了一轮太阳,映着角檐积雪,湛湛地冷。李奉砚轻拍窗沿,故作潇洒地道:“今日能将此事告诉你,我终于也能松快一些了!裴耽当年救你不成,他心中的愧疚,或许不比我少。”

李奉砚没有细想裴耽与奉冰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只猜想就算是和离的夫妻,也不见得要置对方于死地的,只要力所能及,裴耽一定会愿意救他。

虽则当年的裴耽,也不过二十岁的郎当少年而已。

李奉砚自己倒是说畅快了,他大力拍了拍奉冰的肩膀,自己先往楼梯走,“哎呀,下去下去,吃好吃的去。”

冷风拂面,奉冰亦慢慢转身,举步下楼。雁塔的台阶窄而高,上去容易下来难,一层又一层地,奉冰仿佛被绕进了一个富贵的谜团,里面永远地困着十七岁雁塔题名、春风得意的裴状元。终于走到最后一级,脚却骤然崴了一下,连忙扶住旁边的阑干。

李奉砚已经往前走去了,奉冰心急,也要追上,却有一个穿着红夹袄的小女孩在塔前将他堵住,蛮横地往他手里塞了一根长木片,道:“我让大师赔你的!”

这小女孩却正是裴耽的侄女裴小橘。奉冰莫名其妙,低头看那木片,是一枚题写了「大吉」的佛签,只得道:“你不去解签么?这签条可不能自己拿了。”他自己的是白签,僧人对他抱歉,才随他带走的。

“哼!”小橘将鼻子翘到了天上,“我从签筒里挑老半天了,怎么能还给他。你收好了!”

奉冰无语,只能收下这枚莫名其妙的「大吉」,心想待会就偷偷还给寺里。小橘高兴地笑了,转过身,一蹦一跳地往一旁的树下去。

奉冰知道既然她在,那裴耽一定也在,望着她的背影,继而也就看到了树下的裴耽。树下还有另一名年长的女子,小橘先是冲进了她的怀里,又去同裴耽说话,任裴耽伸手指弹她的脑门儿,三个人俱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奉冰怔怔地看着。他忽然改变了主意,将那一枚木片攥得更紧。

彼处的裴耽感受到目光,抬头,却恰撞进奉冰的眼里。裴耽的脸色蓦地变了,他想奉冰应是绝不愿意见到他的。他自觉难堪,低头咳嗽了两声,仓皇转过身去。

一旁的小橘还在聒噪:“大吉大利有什么难的,我全都看过了,大凶的签儿只有两根,要我说,抽到大凶才难呢!”堂嫂连忙去堵她的嘴:“阿弥陀佛,我们还在人家院子里呢!”

这回真是小橘自作主张。裴耽想,是不是又让奉冰困扰了?长安城中名寺上百,为何自己今日偏偏来到了这一座?

奉冰看他转身,险些要迈步追上去,却在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