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再也看不见外祖母和宝衣他们的身影,骊珠才怅然落下帘来。

她并不与太子同乘,但登上的这辆马车规制竟然跟太子坐的那辆相近无几,里面软榻可卧,地上铺着雪白的绒毯,还设有一张小案,案桌上放置着几碟新鲜的果子和点心,小红炉银霜炭可烹煮茶水。

车厢壁也设计机窍巧妙,暗格依次打开,或放着茶叶,或放着防止晕车的蜜饯,如酸姜梅子,舌底压入一粒,可缓解晕眩不适,或放着一些不知哪里寻来的医书孤本,纸页泛黄,珍贵异常……

“小姐,为何老夫人最后要说那样的话?”浅碧问出了跟宝衣同样的疑惑。

“老夫人是希望娘娘放下心结,不要再自苦,余生才能得欢喜。”低低的声音响起,说话的人是朱弦。

朱弦也登了马车伺候。

那日,她被罚,满身鲜血的被骊珠救下,之后她便一直留在骊珠身边。

浅碧虽然怒她欺骗,恼她竟然是太子安排在小姐身边的人,但终究有相处的情分在,两人私下还是达成了和解。

但,她眼下这话,不无为殿下说话的意思,浅碧便怒挑了眉眼,不悦地冷哼道:“你就是一心向着太子!还有娘娘什么娘娘,只是下了圣旨,还没到东宫呢,现在就叫娘娘,未免言之过早!”

朱弦不与她争,她本就是寡言的性子,只道了句,“浅碧,我不与你争,你疼惜的是娘娘从前,我考虑的却是娘娘的将来。”

浅碧咬牙,别过脸,眼里也有了丝湿意。

她抬袖狠狠擦了下脸,却忽地踢到什么东西,低头惊讶了声音,“小姐,你看。”

车厢的座下,分明落着一只小药箱,与她们带上来的另一只模样相同,只是略旧一些,也无怪浅碧吃惊。

沈骊珠认出那是她当日舍弃在鹊桥仙的药箱。

没想到被他一直收着。

眉睫微颤,骊珠从那上面移开眼,拿了方素白的帕子出来,给浅碧轻擦了泪,“好了,你这傻丫头,怎么跟人生气,倒是把自己给气哭了?”

朱弦冷艳地抿起唇,心下略微黯然,却见骊珠忽地变了脸色,抵唇隐忍地低咳了几声。

“娘娘,您没事吧?”

沈骊珠另一只手轻轻抬起,素白裹银的袖滑落,露出一截秀气白皙的手腕来,示意自己没事。

手心却是收紧了那方帕子。

朱弦是他的人,她不敢叫朱弦知晓,也不想令浅碧担忧,所以都瞒着,谁也没告诉。

她自己配制了些许药丸,勉强有些效用,只是她习的是医,对这种夷地传来的蛊知之甚少,并不能解。

骊珠分明摇头说自己没事,朱弦却不知为何心下隐约有丝不安。

有龙璃禁军护送着太子仪驾回京,整支黑甲铁骑隔得很远都透出一种寒光冽冽的肃杀之气,就算途经的地方偶有山匪窝点藏伏,也没有谁敢不长眼的来打劫这样一支队伍。

一路无事。

没有来时的星夜奔袭,马车走走停停,遇驿站补给,但遇城池不入。

若是荒野,为了照顾女眷,快到黄昏傍晚时,必会停下扎营。

骊珠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偶尔下来走一走,其他时候几乎一步不离马车,连吃食都是浅碧或朱弦下车取的。

虽然行路辛苦,但一应吃食竟然并不粗糙。

浅碧有些庆幸地道:“好在这些食物清淡,否则小姐本就胃口不佳,吃外面那些油腻的炙肉,定然一口都吃不下。”

她以为是太子矜贵,哪怕在青山绿野之地,也精致讲究。

却不知,其实太子年少时曾在军营里待过一段时间,跟将士们同吃同住,并不是非清水不饮,非华衣不穿,非佳肴不食。

他自己可以吃苦,但宁愿耽误行程,也要每日让厨子做精致的吃食,不过是因为舍不得骊珠也跟着受苦。

骊珠偶尔也确实能多用上一些。

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