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临京家是典型的旧党。陆家看着家大势大,实际上根子里都烂透了,不过是一座腐朽将倾的大楼。
战争结束后新派突然崛起,疯狂打压旧党的人。他那时就觉得不妥了,可他是陆临京,陆家怎么可能摆脱得了旧党的控制。罗阎野心勃勃,白手起家地往上爬,他看出那人眼里的欲望,那欲望是有形状的。
罗阎的眼里是一个小小的柔柔。
谁不知道呢,陆临京那个漂亮得像水中花的妻子。安安静静地,看见别人会甜美地笑。总领来了,就又乖顺又黏糊地攀到他身上去。
陆临京快烦死那些人看柔柔的眼神。
坪京沦陷后几乎所有的班子在街头流亡,四大金花儿都给敌军抓去唱过外文歌。被邀请到陆临京队伍里去唱歌的姑娘,哪个不想攀上个军官,免得战火烧人,朝生暮死。
陆临京从前常睡的几个,在去南方收谷子的时候,忘了安置,也压根儿没那个心思,于是一个没留,还牵带着个肚子里的小的,全死在爆炸里,从此其余那些个女人对他都心寒。南方本没有打仗,他又执意把柔柔往战场的方向上带。陆临京的警卫班们都可怜柔柔,可怜他好端端活在南边,被见色起意的总领带去送了死。
然而柔柔当年就是在最盛的战火声里也没有见过血。
陆临京从不说自己做了些什么,不说他花了多大功夫守着柔柔那双不见火光的眼睛,是他自己离不得柔柔,所以咬着牙也要教他在自己身边安全。他也不说他整日吃着和下属同一份儿密集的枪子儿,不说他再没叫过女人,外头的别墅都撤掉;他留给柔柔的似乎只有肆意的折磨。
可那折磨底下也是他扭曲的温柔。
旧党倒了,他只能自己跑,柔柔是带不走的。数不清的财产和那栋舒舒服服的小房子是留下了,可他在国外治病,偶尔也会被噩梦惊醒。他的柔柔还什么都不会呢;梦里他不是用电的时候给电死了,就是下楼的时候给摔坏了,出门又给歹徒堵住;罗阎还有可能要带着他的旧部去抄家,把柔柔绑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去。
他能怎么办呢,他也在伤害柔柔啊,他要治了病才能回去见他。
然而他们终于还是见面,柔柔还住在他的屋子里,穿着裙子,脸蛋仍然漂漂亮亮的,温声温气地和他说话。但他又的确受了苦,从一个穷苦的孩子被陆临京惯成只会做甜汤的娇妻,现在又在俗世变成了一个足够坚强的人。
陆临京把周沄抱在怀里,拿他的手去摸自己的心跳。
他一字一句地盯着他的眼睛:
“柔柔我回来赎罪了。”
大家一定要每天都开心呀
总领:不好意思,大难不死真的是一种美德
番外,周沄
和平五年底,周沄满了二十六岁。
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
他把柜子里的日记本拿出来,吹吹灰,打算记点什么。他以前是会是不是记一记笔记的,可陆临京走了之后,他日子越发无聊,从来过得平淡,总是琐事。都是到年尾的时候,惊觉又是一年匆匆,才记得拿出来记录一二。
于是他在房间地板上随意趴着,一边回忆,一边咬着笔头写。他有些想看自己以前的照片,就伸长了手去柜子里面翻。
周沄翻到一张泛黄的报纸,上面大标题写的是三年前领导人决定在南兴实行先行优惠政策。也不知道爸妈和周澈他们有没有赶上时候,这要是赶上了,应该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吧?
贫穷使人局促。他希望爸妈往后能比从前好些。
他再在相册里翻,然后往日记本上写:
楼下的阿水今年六月高考,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听说是在南方很厉害的大学,半年了,街头还挂着他拿了状元的红头榜。
阿水带来的小罐糖真好吃,不知道是什么牌子。
有些羡慕,不知道大学是个什么样子?阿水会喜欢吗?
时间过得好快,眼看那些小孩子一个个的,真是一下子就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