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葛眨了眨眼,她没说同那人有关。
话出了口,幼青方觉失言,草草将书卷放下,起身走向了床榻,落下一句,“我去歇息了。”
玉葛努了努嘴,把灯火熄了,看着床榻上的人影安静地躺在那里,小声地转身退出去了。
行至外间的时候,她终于想起来了。
那本昭明文选其实有点特别。
幼青当年读书时有不懂的,或是觉得有趣的,都顺手写在了其上,后来却被殷太子要去了。过了很久都没有还回来,久到玉葛以为这是有借无还了,但又觉得奇怪,又不是什么珍本。后来陆陆续续全都还回来时,已是风雨飘摇的前夕了,每本上都落满了字,殷太子回了每句批注。
国之储君,又即逢大变,竟费心费力做到这个地步。
玉葛想起来当初,殷太子当真是,在关于幼青的事情上,无一处不在意。
幼青丢了串手镯,他都能发觉,次日手镯就出现在了妆台,可他偏也不提这事,后来还是幼青无意间才知道了原委。
这样的在意,如今见面却一言不语,玉葛不由得想,陛下当真已放下了?
隐隐的直觉提醒她,怕没那么简单。
玉葛压下莫名的直觉,就当陛下已经不在意了,幼青也确实因此吃了太多苦头,如此相逢只如萍水才好。
兰香院,灯火渐渐熄了。
而太极宫的甘露殿灯火仍明,殷胥就坐在南窗下抚琴。
烛火飘飘摇摇,琴声断断续续。
直到一声通传,甘露殿的琴声方止。
“陈度,陈小将军求见。”
第5章 她不得不见。
夜深露重,秋霜挂梢。
陈度离甘露殿还有一段距离时,就听到了隐隐约约的琴声。
很久没听过陛下抚琴了。
这般想着,陈度略挑了挑眉,看向殿外候着的太监常喜。
常喜手执拂尘,瞧见陈度的目光,略低了低头避开,擦肩而过的瞬间,终是低声提醒了一句。
“陛下从香积寺回来之后,心情就不是很爽快,陈小将军小心慎言。”
陈度随意笑了声,撩袍大步而入。
陈度是安西节度使之独子,也是今上胞妹长宁公主的夫婿,更兼儿时玩伴,有昔日同袍的情谊,近来刚携着长宁公主从龟兹归京述职。
若论关系,当真是亲厚。
常喜暗自望了一眼,若是连陈度也无法解陛下心中之忧,那怕是无人可解了。
陈度一进殿内,脚步就顿住,他又细细地嗅了番,这回是真的觉得不可思议。
酒味,浓重的酒味。
他知道殷胥已经很久不饮酒了,筵席上都是以水代酒的,上回还是直取敌将首级,大获全胜后才略饮了些。
到底是什么事,能弄成这样?
待一转进内殿,陈度就看见了南窗下坐着的人影。
殷胥还着白日盛装,玄黑龙袍都泛起了褶皱,眉眼间除却倦意,更多的是看似平静的眼底,翻腾着的情绪。
相处这么久,殷胥这么个,向来对谁都冷冷淡淡,淡得窥不见心绪的人。
当年见他生里来,死里去,都没见他这样,如今真是千年难得一见。
七弦古琴旁就是酒壶,陈度饶有兴致地数了下,一、二、三,一共三把酒壶,还都是极烈的剑南烧春。
“陛下,好兴致啊。”陈度惊叹。
殷胥抬眼扫了过来,顿时陈度举起双手投降道:“臣错了,臣失言,失言。”
陈度一边道歉,一边心想,这臭脾气是一点没改。
“坐吧。”殷胥向后靠了靠。
陈度也不客气,大剌剌往对面一坐,他还特意去挨个晃了晃酒壶,真是基本都喝尽了,一点都不虚。
正当陈度想开口问,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还喝起酒来了,一喝还喝这么多。
殷胥先端着酒盏缓缓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