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夏国故土,怕是都不如在周国来得亲近。
月光动人,水波安稳地晃荡,悄悄击打河岸边的花色石阶,层层金波闪烁于河面,这是漠河的一条支流,养育了此处的一整个村落。叶冰裳被河边的一束束微黄的灯盏所吸引,静静地走上岸边石阶。她弯腰去看,灯纸上写着不同的字,有人在灯上写着对生者的祝愿和期盼,也有人在灯上寄托对死者的哀思。
她看了几盏,便停在原地,出了神。漠河支流上的灯,和周国花灯节那晚,在清袖坊海岸上的孔明灯是如此的相似。甚至有一盏灯上的字看似如孩童所书,横竖弯折都模仿着她平日书写的习惯,因她时常摹帖练字,对自己的习惯很是清楚,再看灯上所书一句诗词: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她感到有些后怕,甚至后脊柱都在隐隐发寒。
河水拍打着河岸,石阶上浪花忽小忽大,就在她起身的那一下,浪花从石阶上被卷起,溅上岸边,叶冰裳感到有一股力把她往后拉了一下,接着人也背靠到一个冰冷的怀里,她肩头一颤,深恐身后之人就是澹台烬,凝眸去看,却是萧凛,不禁为此舒了一口气。
河水扑到河岸上,几点河水飞溅在她鞋头,幸好及时被拉了回去,否则又要湿了她脚上的鞋袜。
得知她不见了身影,萧凛连一身厚重的铠甲都来不及脱下,便又跑出来寻她。前日萧凛的警告声还在叶冰裳耳边回荡,他生气地用一道内力隔空捏碎了一个瓷瓶,恼道:“你若再跑,便如此瓶!”
她此刻略有些惊讶地往后退了退,遂即便恢复了往日神色,对萧凛道:“我没跑,你也不必如此。”萧凛心也不好受,眼神微冷,他确实想说句狠话吓吓叶冰裳,现在真的吓着她了,却又深悔那日出言过激
河岸边有个点心铺子,前几日刚开张,生意十分红火,叶冰裳跟着萧凛沿街道往回走,一前一后,一路无言。她听那铺子前人群熙攘叫唤,热闹非凡,便下意识的朝那看了几眼,手指百无聊赖地将衣带卷了几圈又散开,散开又重新卷起,眼神向侧后方的铺子望去,前行的脚步并未停止,谁知略微走在前的萧凛朝着她在灯下投来的影子,忽然顿下脚步,她也不经意地与他撞了个满怀,额头撞上他那一身银白色的冷硬铠甲,起了红痕。
萧凛垂眸,温热的呼吸轻轻地拂过她的额间,叶冰裳似乎又被什么烫了一下,忙后退了几步,却听他将伤怀化作傲慢,冷哼了一声,道:“你就这么怕我吗?”
叶冰裳微微错开了他的目光,脚步未动半分,心却往后退了万步不止,她不知道该如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同萧凛说句夫妻间的寻常话,在她心里,他们也早已没了夫妻缘分。萧凛叹气,索性将苦楚吞咽,道:“你等我一会。”他说完,便快步从她身旁掠过,向那个点子铺子走去。
叶冰裳待他走后,才转了身看着他的背影,在河岸的灯光里,萧凛阔步而去,甚至小跑了一段,她恍然间似乎看见了十七岁那年的萧凛,她自己似乎也还是刚及笄时的青涩干净模样,善良、向上、也恐惧、害怕,有一点小聪明,需要别人的保护,会尽所能去做一点好事,挣一点好名声。
他们在京都的宽阔街道上漫步,十七岁的萧凛小跑着去为她买了一份刚刚出炉的桂花糕,嘴角上溢满和煦的笑容,“来,小心烫。”他把糕点用油纸裹着,递到她手上,她咬了一口,嘴角边上沾了几点糕屑,萧凛故意不同她说,只是每每与她说话都是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待她反应过来,红着脸轻锤了他两下,萧凛笑着赔礼,用拇指肚轻轻替她把嘴里的糕点屑拂去......
她曾对昭玉说过,自己既不曾拥有过什么,自然也不会因为失去而感到难过,当时她也以为这是心死之语,如今看来却是有几分对萧凛的赌气和失望。她也许拥有过,也许在过去那些美好的年岁里,他们真的互相喜欢过,正因为喜欢,才会对他的期望比旁人更多几分,才会在乎他对叶夕雾的态度转变...才会在得知失去的那一刻如此心意难平,满腹愁怨。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