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凛对着她冷笑一声,看着她微微偏下头,“哦?若是救了他,你要怎么报答我?”
温言年仅十六,为你奔走多年,血浴沙场,到头来就换来你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么?叶冰裳的眼眸垂了下去,一手紧紧攥着腰间的被角,话到嘴边,最后却只剩下沉默。
她一心只有救人二字,却未发觉她和萧凛之间的气氛产生了微妙变化,而萧凛一心在她身上,这样的变化将他紧紧束缚其中,不得挣脱,甚至让他扔掉温和的一面,留下可憎面目。
即便是在他们闹得最难看的时候,叶冰裳还是会以夫妻之礼待他,可事到如今,他们之间冷淡的相处仅仅像是两个曾经相识过的人,于今日重逢,她对这样安静又陌生的气氛习以为常,句句不谈过往,不计将来,而萧凛不甘,由他看来,她的每一句话都是“物是人非”。
他这些日子闭口不提澹台烬,并非是他不介意,而是他从来不认为澹台烬够资格能成为他和叶冰裳之间的第三人,一个卑贱的世子,前半生只能活在阴暗堕落的冷宫里,后半生不出意料也是用尽低劣手段、弑父杀兄才夺得一个皇位,萧凛的确打心眼里看不上澹台烬,可方才的战报又不由得他不忌惮澹台烬的能力,三十万大军都在临巍城,他拿什么去斗有兵还有潜龙卫的澹台明翰?
再看此刻在他眼前的叶冰裳,失望会积攒,怒火亦然。他有多恼,便有多么无力,爱恨在心中交织,酝酿了一夜的狠话,到了嘴上却化作对她的不满和不甘,便恨声道:“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招惹了一个又一个!你何时把我放在眼里?”
细细听来,却有对她的几分无奈和纵容。
得知她死讯后的铭骨悔恨,让他这辈子都牢牢记得自己曾经做过伤害她的事,他这么对她,无疑是愿意把刀子亲手递到她手上,默许了她有伤害他的权力。
可最让他难以接受的,不是叶冰裳利用这个特权去肆无忌惮地践踏他的情义,而是叶冰裳对他的视而不见,她非但不热衷于以牙还牙地伤害他,反而漠视这份权力,她冷眼旁观着他的一切,必要时还要捧上一颗真心,衷心地祝愿他能够得长命百岁,享永生富贵。
他知道,是叶冰裳不在乎了。
萧凛不敢再让自己往下想,放置于膝上的手,双双握成拳,微微颤抖,话也不稳,“何须求我?我们是夫妻...我何必要你求我?”他顿住,似乎是觉得把话说重了,惹她再度想离去,又不由得放软声音,闭眼叹道:“你怎么就是不明白...我只是希望你能在乎我。”
我不怕你不爱我,我怕的是,你不爱我以后,却爱上了别人。
沉默中“啪嗒”一声,叶冰裳眼里的一颗泪掉在衾被上,莹珠在绸被上滑落而下。萧凛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缓缓站起来,却还是停下了逐渐犹豫的脚步,对她说:“暂时没事。”
叶冰裳知道他说的是温炎,因些许感激而抬眼看了他,却见他也是红了眼睛。
翌日,她去看了温炎,见他早已没了往日的少年风采,虚弱无依。虞卿和萧凛一样,只说暂时没事,但还差一味药引无处寻,叶冰裳也清楚,他们并不太把这件事放于心上。
行军过漠河,周国已远得遥遥无期,这条河承载着太多不堪的回忆,她也曾在这里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叶冰裳一路沉默地走过它,等待夜幕的降临。
萧凛不在,她用了些吃食,便绕过漠河边上,只往灯火热闹处走。
村落沿河而建,因此河生有蛟龙作祟,故岸边这些年常有洪灾泛滥,浮生般若以后,蛟龙一梦而逝,漠河便不再时常翻腾,河岸边也渐渐有了些人居村落,夜间热闹非凡,市井闲情令人难忘,可处处却透露出一种与外世隔绝的孤寂感。
这样的孤寂很适合同样孤独的叶冰裳,她稍用晚饭后,离开众人,在村落的旷阔街道上游走,行人卖客往来络绎不绝,皆是神色悠闲,走走停停,口中操着一口当地的方言,叶冰裳听不懂,便觉此处更增了她身处异乡的寂寥。
她忽又在心中笑道:何处是故乡?如今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