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绕,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叶冰裳驻足观看,见街上人迹稀少,不见贩夫走卒,或有两三市井之人,为生活奔波,皆是步履匆匆。
又听台上戏子唱:
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旺看饱。
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
残山梦最真,旧镜难丢掉,不信这舆图换稿。
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姑娘可听明白了?
戏子用尖细嗓音唱着“姑娘可听明白了”,手中折扇收起,指着叶冰裳。
身姿婀娜,顾盼生辉,她也不过十四五岁模样,这一齣《桃花扇》余韵叶冰裳于儿时听过,待戏子唱罢下台梳妆,便上前问道:“姑娘当街唱这亡国曲调,不怕惹祸上身么?”
戏子将宽袖半掩面,顾盼一笑,“将死之人,谁又管我唱什么,再说这亡国曲调有何不对?周夏之战不逾一年,如今战事又起,如何能不亡国?”
叶冰裳一张小脸吓得惨白,忙问她:“你说周夏两国又要开战?为何?”
“我一介平民,如何得知,只听民间传闻是为了一女人。我们那个新登基不久的皇帝是个十足的暴君,这几月来不知虐杀了多少天牢里的犯人,恨不能屠了夏国的城,如今皇帝还坐镇于这渝州城外。”
叶冰裳闻言怔在原地,她没想到澹台烬得知她的死讯后,竟会疯狂至此。
戏子将她细细看了几眼,问道:“这里人都唤我凌儿,你如何称呼?”
“...叶...叶冰裳。”
凌儿笑了笑,“真美的名字。这里是两国交界地渝州,很是危险,姑娘逃命去罢。”
叶冰裳蹙眉道:“渝州是周国地界,我如今在周国?”
“嗯...”凌儿淡淡应了一句,拿起木梳重新梳妆。
叶冰裳见她淡然,不解道:“姑娘为何不逃命?”
凌儿叹道:“昨夜在天香阁陪酒时得罪了上京中的一位军爷,他便要将我投到牢里杀了,他那时醉的厉害,被府里的下人带了回去,今夜若想起来,我不是一个死字么?就是逃,我身无分文,雇不起马车,单靠脚力便是逃个一年,也逃不出周国。”
叶冰裳怜惜道:“你家人也不在了吗?”
“十二岁那年家父在京中犯了事,我也被削籍为贱民,流落到烟花巷里,像我这样的人,谁会在乎?死了便死了。”
叶冰裳默默无言,不知该说什么,凌儿瞧了她一眼,道:“你这一身绫罗绸缎,又怎知世间多苦多难?我也是笨的,与你有什么好说的?”
凌儿神情落寞,转身便要走。
叶冰裳向前两步,抓住凌儿手腕:“你要回天香阁?不怕那军爷真的杀了你吗?”
“以色侍人者,不就是贱命一条。”凌儿目光呆滞。
叶冰裳听此一言,顿时生了同病相怜之感,某种意义上说,她和凌儿是一样的,天下之大却无容身之地,以色侍人,换了个爱驰恩绝,而如今,她恐怕还要落得一个祸水之名,受万民唾骂。
这世间不知有多少个她们一般的女子,倾城貌,蒲柳命...
她叹道:“你我即有缘,不如你跟着我罢,我或许能救你一命,你知道澹台陛下驻扎何处么?”
凌儿闻言眼里仿佛闪着光,但又遂即消失,口中叹道:“那个皇帝暴虐成性,姑娘此去,怕是连自己都没命活,何必趟这浑水?”
叶冰裳也不勉强她,只道:“你若信我便随我来。”
凌儿伸出一根手指在一旁脸颊点了几下,脚尖轻轻点地,眼中带着疑虑和担忧,但看着叶冰裳渐渐走远,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追了上去。
*渝州军营
澹台烬自得知叶冰裳死讯后,本就瘦削的面颊,如今更是凹陷,身影如同鬼魅。忆起雪夜火堆旁的细吻,他都觉得难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