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着地笼,满室和暖。齐沐靠在榻上,墨发半束,中衣外披着玄色裘袍。比我离开时,齐沐更白了些,面颊微凹,眼下泛着青紫。

我愧疚又心疼,一时僵立在原地。或许是感受到从未有过的一种压迫,我不由行了跪礼。

齐沐低哑的声音从我上方传来,带着疏离与不快。

“怎么不过来,你在怕什么?”

我这才移步塌前,从他中衣的衣领处,我注意到了一缕白色纱布。

“殿下的伤口还疼吗?”

“死不了。”

他素来不会对我说如此无礼的话,好像被无形的锋刃割了一下,我低下头开始沉默。

“你从琅琊州回来怎么都不过来,想必你入宫便知道我受伤的事了吧。”

“夜深了,臣妾想着殿下或是睡了,打算明早再来。”

“是吗,看来是我多心了。”

此时,有人传禀赵美人来见。

齐沐闭上眼,轻轻放下手中的书:“旅途劳顿,你一路伺奉太后辛苦,赶紧回吧,明日早些去望望世孙。”

刚来就催我赶紧离开,若非内侍一堆,外面还等着赵美人,我真打算赖着不走,缠在他身边。

我很听话地退出,不再朝他再看一眼,即使我很想扒开他的中衣,检视他的伤处。

外殿

是赵美人,隔着数尺,我能隐隐闻到她身上的花香。

“更深露重,娘娘保重身体。”赵美人盈盈施礼。

“这些日子伺候殿下,辛苦你了。”

“这是臣妾分内之事。”

出了殿,月上中天,连绵殿宇隐藏在巨大的阴影中,空中倏忽而过的黑鸦,伴着尖厉的叫声,令人胆寒。

这一刻,我顿感深深落寞与无助,旁观的轻松心境无处可寻。

沉沦,即使沉重,却义无反顾。

第20章 20 冬月(一)

常进告诉我,世子在阻止锦衣卫滥抓灾民的时候,被箭镞刺中胸膛,离心房仅仅三寸。

若是射偏一点,世子的命就保不住了。

宫里把一干锦衣卫的人关入内廷司,没人承认是自己射的箭,而锦衣卫头子王卓突然庾毙狱中,这一桩刺杀世子的案子似乎就成了个意外。

我问常进,难道世子就白白挨了一箭。

常进说,王卓已经成了替死鬼,王卓背后到底是谁,怕是没人敢查下去。而且,就算查下去,真相在前,又能如何,毕竟是天家父子。

如今,齐沐卧榻养伤,赈灾后续的事情东越王交给父亲来处理。

父亲入宫的时候告诉我,大部分灾民都已回乡,各地建水库固河堤修大坝,为来年春耕做准备。锦衣卫不再乱抓灾民,关入大狱的无辜百姓陆续放出。来求助齐沐的那位南澹州婆婆已经和儿子一道返乡了。

看起来,情势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即便如此,我无不担忧地问父亲,其实朝堂内外能不能安宁,便在于王上一念之间。可若是王上总要处处跟齐沐作对,今后的路,齐沐到底该怎么走?

父亲却说,即便是世子,他也只能做好分内之事,以后到底怎样,但凭天意。

从琅琊州回来那一晚见过齐沐后,很长时间我都没有见过他。

他不主动召见我,而我觍着脸去东宫望他时,却被殿门口宫人以“静养”为由劝返。

我多少知道他是有气的,我没跟他打招呼就随太后去了琅琊州,他受伤后,我没有第一时间伴护左右。

可我难道不是情非得已,其实我与齐沐的情况很相似,身份尊贵又如何,许多事竟是一点都做不得主。

本来齐沐的伤情是打算一直瞒着太后的,免得徒增烦忧。

但人多嘴杂,如何瞒得了,况且静嫔还一直在她老人家身旁伺候,母子俩十指连心,齐沐重伤,她这个做母亲的,如何能浑然不觉。

也是多事之秋,一直记挂齐沐的太后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