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郎只消稍稍一想,不必多费劲儿,就回忆起一路进园子来的所见。
典型的江南园林,并不如北边的房舍规整,没有所谓的中轴线,但太湖石环绕,堆砌成四季之景,显然是正园。宜雨轩,那可是四季园正中的院落。
哪儿有丈夫姐姐的儿子住到后宅去的,八姨母不住,也轮不到他一个外姓人吧?
这对夫妻没有生育,难道还没有其他庶出的子女么?
说起来,似乎新安长公主也没有什么生育的消息……
虽然疑惑,镜郎面上不显,略坐一坐,说了些近年来京中姻亲变迁,就起身告辞:“我回去歇一歇,就等着八姨家的表兄带我领略扬州风光了。”
“珍珠,送二公子去住秋阁,好生照看着。”新安比广平更像个主人家,又笑吟吟对着镜郎道,“有什么想吃的,想玩儿的,尽管和姨母说。扬州开埠以来,新鲜花样儿可不少,可不能让大姐姐以为我们小气呢。”
众人愈发一笑,镜郎行了礼,跟着那名叫珍珠的娇小侍女出去,无意间回头望去,花窗之下,新安端着茶盏,吹了吹杯上热气,凑到唇边沾了沾,接着便小心捧着杯子,喂到广平口中去。
广平被她的殷勤小意逗得莞尔一笑,眉宇间云雾般的愁态也散去了些,颇有明朗之感。她轻笑着搡了新安一把,云锦衣袖被带着撩起了一角,露出一截消瘦的手腕。
她未戴什么镯子、手钏,腕上层层绕绕,缠满了素白的纱布。
第七十三章 剧情,“外甥像舅”
“怎么见八姨还穿着锦缎衣裳,不怕热么?”
“公子不知道,这园子里清凉的很。”珍珠一边引路,一边回头,一个温柔的凝望就送到了镜郎面前,见他木无反应,这才垂下头,柔顺地回答,“我们殿下素来体寒怕冷……就算是最热的五六七月,往往也穿着绸缎,不着纱罗。”
珍珠容貌姣好,年纪不大,开口就是软软的南方语调,虽然是到了江南才到广平身边,不过三四年,但对府中人事掌故都熟得很,很是健谈。镜郎一路随口问了几句,青竹于外间跟了上来,便会意地接了下去,从她口中得来不少消息。
广平长公主的驸马姜令望,出身余杭望族,十九岁就中了探花郎,御前奏对时,因其眉眼俊秀、气质温厚,被先帝一眼看中,当时待嫁的公主,也就是广平与新安两人,先帝与广平长公主的母亲陆昭仪商议良久,以为姜氏书香门第,规矩森严,门户应当严谨,就令他配沉静内向的广平,而活泼跳脱的新安,许嫁到了勋贵门户。
珍珠一脸向往道:“驸马爷果然如先帝爷所说,是难得的君子。这几年间,虽然殿下身子不好,又难生育,身边也没留什么妾侍,更是没有庶子,咱们殿下劝了几次,就连老太爷那边也送了人来,驸马爷却也不肯纳妾呢。”
镜郎心知古怪,弯了弯唇角,只在心下冷笑,青竹还是一派纯然好奇,笑着问:“那姜夫人和甥少爷呢?姑娘别怪我多嘴,只是少见守寡的姐姐带着儿子,同弟弟弟妹一道住呢,寻常不都在夫家么?要么就该往父母身边去,何况咱们殿下金枝玉叶……”
姜夫人姜令闻是驸马爷的同胞姐姐,比他大三岁。姐弟两人幼年丧母,父亲又另娶,被送到母舅家长到了十多岁才回去,虽说继母是个难得的慈善人,但自己膝下四五个孩子,顾也顾不过来,常年里,就是姐姐管照起居之事。
姜令闻长到十七岁,由继母做主,也就嫁在了本地,是某个北地望族的分支,丈夫只在家耕读,操持家业,没有远行,来往便利,只是出嫁两年,丈夫缠绵病榻,她不到二十岁就成了寡妇,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得了个遗腹子,便是烈云。原本以她家世美貌,想要再嫁,也是容易,只是她心志坚毅,决意在夫家抚养幼子长成。虽然本朝寡妇改嫁、夫妻和离之事并不少见,民间如此,就连公主、诰命亦少免俗,并不为人所议论,但若有人愿意留在夫家,守制不嫁,往往也受到称颂,成为美谈。
只可惜几年过去,夫家又卷入一桩牵连甚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