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期盼顾立征回头真正地看着他,而更可悲的是,这不过是他的妄想。

他是舔狗的舔狗,比卑微更卑微,而他既不像是顾立征那样,已经接受了求而不得的命运,安分地跟在心上人脚后跟亦步亦趋。他一边舔,一边心有不甘,生出种种痴念执妄,他又割舍不下这份爱,他依旧想要,可他又放不下他的那点可笑的自尊。

他恨顾立征和王岫,恨到巴不得他们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如果这会儿,他们两个人都挂在悬崖边上,陈子芝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去掰开他们的手指,他就是有恨到这个程度。

一个人最可悲的是否就是如此,既无法释怀恨意,又停不下去爱。这样不上不下,犹如卡在两座山崖中间,踩着一根摇摇欲坠的细丝,陈子芝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一脚踏空就会跌落深渊,万劫不复。

不知是谁开始摇晃签筒,竹签哗啦啦地碰撞着,陈子芝在这晃动声中,深深地再拜了下去。他依旧睁着眼,蒲团上破旧的暗黄逐渐放大,占据了他所有的视线,也遮去了他唇边的笑意。

但,就算万劫不复,那又如何呢?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不错,一切有为法,应作如是观。顺境逆境,都将过去,即便执迷折堕,那就执迷折堕。又如何?

他没有等到那根竹签跃出签筒,便站起来退出禅房,临走时,他见到王岫拿着签筒投来的讶然一眼,但陈子芝已并不在乎他的心思。他在抄手游廊中站了一会,眺望优美山色,张诚毅慌里慌张地跑过来,又看了看禅房里,一副想问不敢问的样子。

“还在求签。”陈子芝告诉他,又说,“没事,我感觉挺好的。”

事实上,陈子芝的感觉从未如此好过,他颇有闲情逸致地在游廊里散着步,东看看西看看,浏览着历代文人在此处留下的墨宝文抄。寻隐寺的确是有历史了,墙上镶嵌的都是各朝代留下的石刻,落款的年代各个朝代都有,甚至还不乏名人墨宝。陈子芝认为,这半日游不算白来,就算没求到护身符也很有收获。

“你看,这是文征明的字……我不知道文征明也来过这里,他原来离开过江南啊。”

陈子芝对于古文学是有一定造诣的,张诚毅则明显毫无兴致欣赏,他紧跟在老板身后,不断窥探陈子芝的表情。

陈子芝让他放宽心:“没什么,我现在才发现,其实我挺看得开的原来我是个很淡泊名利的人,张诚毅。”

张诚毅看起来不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害怕了,他说:“老板你别吓我……你别一会掏刀把他俩都砍了……”

陈子芝没有想到,张诚毅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竟具有野兽般的本能,把他的意图揣摩得八九不离十再转念一想,也不能把所有人都当傻子,他的思维也并不复杂,被猜到一点其实很合理。他笑出声说:“别闹,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