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宁哭过后又回来了,素衣哑着嗓子开口:“45年之前,上海有特务看着,我跟你爸爸走不掉。后来他总说那几年对不起我,你看从你出生后直到他死,对我都是百般的好……”

她看着外面,像是在看园子里的佣人,实际上是在看远方的天。

“我给你念书吧。”

她嗓子倒后,话反而说的多了,这几年脑袋转的慢,眼神还好使着,便开始读出来。

「但你不会忘记我。你不需要忘记我。

我对于你来说是那么轻,你可以将我当作星期日下午的棉花糖一样不时吃一下,调调生活的味儿。

你一个人的时候你会想念我,想念我对你的执恋,想:我遇到过一个热烈的女子。

我却要花一生的精力去忘记,去与想念与希望斗争;事情从来都不公平,我在玩一场必输的赌局,赔上一生的情动。

绛绿一九六五年六月一日」

…………

周家和陆家的小辈们都早就迁回国内了,自如的葬礼特地回来了一次,素衣同样。

一把年纪送别了更年迈的母亲,清宁哭的很是凄楚,葬礼当夜在园子里烧了好多东西,自如的画、《锁麟囊》抄本、两纸褪色的婚书、靛蓝色的帕子、黄碧云的《无爱纪》……

清宁深知,素衣并不喜欢楚楚与女儿男友如一偷情的故事,她只是钟爱王绛绿写的信,尤其那篇,看一遍又一遍,铅笔划的线盖上一条又一条。

素衣断气的时候,手里攥着那方几十年都随身带的帕子,书页上还有没划完的标注,垂头安坐。

「爱之所以为爱,或许在乎缺失。从不可得,因此思念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