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班,查房结束,我就直奔外科楼顶楼的手术室。先在入口领了衣柜钥匙,去更衣室脱了白大褂及外衣,换上手术室专用的小衣,寻找指定的第X号手术室。本组的手术在第15号手术室,肾移植的取肾手术在第14号,正好对面,但我参加的囊肿切除术被安排在第8号手术室,相隔一段直路加一个拐弯再一段直路的距离。
第8号手术室正在做体外冲击波碎石术,囊肿切除术是接台,估计至少要等到10点才能开始。我无事可做,就在第15号手术室内晃悠。病人已经麻醉完毕,师兄常规外科洗手后,在病人的手术切口部位进行皮肤消毒。大张医师在旁指点一二,张主任还未出现。
下尿路的手术,视野一般较小,两个手术者足够。师兄消毒完毕便不再动手。大张医师洗手穿手术衣,张主任这会儿也进入手术室。我继续看似旁观,实则发呆。
“还不去手术?”
“啊?啊。”我忙在木讷的脸上补一个微笑,“还早呢。”
廖成点点头,站在我旁边,看着手术台。“……他怎么样?”
“谁?”我一时脑袋转不过弯,脱口问出后才恍然明白,“哦,他。他还好。”自然是指郝守宁。我顿住,犹豫片刻,终究问出口:“师兄,现在肾源紧不紧张?”泌尿外科的肾移植术开展得如火如荼,不觉让我产生“肾源很方便,肾移植很简单”这样的印象。
廖成调头,对上我的目光,微微蹙眉:“已经到这么严重的地步了?”温润的容颜因为严肃,显得比以往深刻而凌厉。
我别开视线:“其实……也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虽然昨日肾内科主任尽量在宽慰我们的情绪,但既已到了需靠透析治疗的肾衰终末期,是几乎没有能有效挽回肾功能的药物治疗方法的。
因为了解,所以说不出口让郝守宁知道。林忆莲唱: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我现在真的怕来不及,所以不敢懦弱逃避,连哭泣的时间都舍不得给自己。
气氛突然陷入沉默。
“国人受传统影响,对器官捐赠比较抵触。移植技术开展到现在,器官来源一直是个问题。我们医院在尸肾获取上可能更有优势一点。至于活体肾移植,各大医院基本上都靠亲友捐献。”
“果然……还是紧张啊。”我苦笑。不仅仅是来源,还要合适的配型,病患条件要满足手术指征,术中须得顺利,术后尽可能减少并发症的出现,才能提高移植后存活率。
这样想,简直是小概率事件。生存如此不易,我自心底为那些自动放弃生命的人感到悲哀和愤怒。
“那么,配型上有那些要求?”我无声叹息。
“应该包括有血型、淋巴细胞毒试验、人类白细胞抗原(HLA)系统等多种配型。其实关于肾移植,我了解得也不是特别全面,你不如问肾移植组的朱主任和聂主任这些专家。”廖成态度认真,“我若没有记错,肾移植的存活率比长期透析的存活率要高。所以如果当真不可挽回,还是及早做好准备。”
我由衷道谢。这些知识,书本并不详尽,需时时翻查文献资料,更新大脑内存系统。我所知甚少,如今除了焦急,便是懊悔平日里不曾下苦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