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一律的东西,从黄昏看到深夜,从深夜看到凌晨。破晓时晨曦倾洒,他的双手凉浸浸的,眼底乌青,眸中却焕发出奇异的光彩。

多少天来他没有好好睡过一个觉,这一刻却丝毫不感到疲倦,反而处于一种隐秘的亢奋之中。

就要到了啊。他默默地想。

一个非常温暖的,比春天更春天的地方。

Z城的站台在露天,开阔却荒芜。火车休憩在枕木上,旅者从车上下来,好像许多黏土小人涌出孩子的收纳箱。

喻让拖着行李箱下车时,一下被乍暖还寒的感觉刺中了太阳穴,浑身都是痉挛的酸痛,嗓子尤其难受。

他咳了咳,意识到自己或许感冒了。

车站外有许多黑的司机揽客,一见他出站就有几个人围了过来。他被听不明白的方言吵得头疼,犹豫了一下,去了不远处的公交站点,上车找了座位坐下。

车开动不久他就有点犯恶心,强撑眼皮看了下指示牌,离他订的旅馆有十几站路,早得很。他把手机证件之类贴身放好了,靠在椅背上歇了会儿神。

时间变慢了,漫天的星星被雾色埋起来。

模模糊糊的身影靠近,俯下/身拥住了他,那个怀抱忽冷忽热,他在里头变成了一捧盛满流质物的白色塑料。

被高高举起摔在地上,像粉身碎骨的胎盘。

流质物发出了呜呜的哭声。他蜷缩着,整个人都在发抖,却找不到身体的任何一部分。

沉甸甸的,被钉死在沼泽里。

“醒哈,小伙儿,要下车啦!”有人推了他一把。

一阵一阵的心悸袭来,他迷迷瞪瞪睁开眼,才发现是在做梦。外面是?j惶的薄暮。

他头痛欲裂,没有余力去思考,哑着嗓子道了声抱歉,没顾上司机的好心追问,带着东西下了车。

看到周围的环境一时有点茫然。

他揉了揉眼睛,勉力掏出手机定位看了看,是在Z城最大的交通集散中心。

坐过站了。

“直接打电话让人从连锁店提一辆来不完事了嘛,干嘛来租车费这么大鸟劲!”商麟使劲拍拍被蹭脏的裤脚,眉毛拧在一起,“操,我长这么大就没来过这么乌七八糟的场子。”

“人宵哥都没说什么,你哔哔个犊子,出来玩嘛,哪有那么讲究。”卫鸣野在怀里女孩颊上亲了一下,“妹妹你说是吧?”

“先过去吧,我看他们好像办好了。”

“嘿,还挺快,不是我说,阿宵跟那边几个大妈笑一下,估计手续都不用就把车巴巴地送过来了。”

柜台那边,正低头签字的年轻人戴着帽子,却鹤立一般显眼,乍一望过去,其余人都是潦草的线条,只有他跟工笔细细描摹出来似的,是不该出现在这儿的画风。

人来人往都得朝他流连几眼。

解良宵交了押金合上笔帽,将车钥匙勾到手上晃了晃,头也没回:“走吧。”

一直杵在边上目不转睛的许今烟连忙小跑缀在他身后,其他几人也跟了上来。卫鸣野搂着小女朋友苏苒腻腻歪歪落在最后:“宵哥慢点,我这怀里还有个脚扭的呢。”

“就你话多。”苏苒捶着他轻嗔一句。

一行人去了停车场,正找着车,安全通道那边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像是起了什么纠纷。

商麟探探脑袋:“出什么事了,去凑凑热闹?”

“少管闲事,”解良宵扫见了车牌号,随手将钥匙扔给他,懒道,“这辆,你来开。”

“我看看喔,好像是外地人被找麻烦了,那小哥也挺可怜。”

Z城周边常有这样的事,一些混混专挑独身旅客下手,避都不避人,嚣张得很。

许今烟看也没看,反正解良宵说什么就是什么,应声:“哎呀,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种事管不过来的,快走吧。”

苏苒好奇地张望了下那拨人,看到孤零零被围住的那个,忍不住说:“哇,那男的好好看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