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姝还在笑,面上的泪还在淌:
“是,我为了他。否则,你以为当年我为何迟迟不定亲?”
慕容宇死死瞪着裴姝:
“……朕……朕封你为妃……对你恩宠有加,你却只念着一个死了多年的人……”
郝仁继续把药粉洒在慕容宇的伤口上,像对待厨房里一块流血的肉:
“你连薛将军的半片衣角都及不上。”
哐哐!
慕容宇陡然狂躁起来。
许是因为受了刺激,身体里爆发出一些残存的气力。
他讨厌郝仁的这种眼神。
很多年前,他还年少时,还未从登基的巨大欣喜中冷静下来,裴定礼就是用这种眼神看他的。
那种眼神好似在看一个不合格的替代品,残次品。
好似在说他天资愚笨,说他处处比不上明怀太子。
可他明明已经是皇上了,是天下之主,没人可以看轻他。
裴定礼也不行。
“都是你爹,都怪你们裴家!”
“是裴定礼不知君臣之道,不懂进退,忘了谁是君谁是臣!”
“是你们裴家不敬帝王,是裴家该死!朕没有做错……没有做错……”
慕容宇口中喷出血沫,急切地不知想向谁证明自己是对的。
郝仁看着他,只说了一句话:
“朽木不可雕,终究成不了璞玉。我父亲只错了一件事,他曾以为朽木可雕。”
慕容宇所有的话熄灭在喉间。
他全身的疼痛都变成烈火在烧灼,烧掉他的伪装,将他隐藏在深处的自卑撕扯开来。
他的皇位是偷来的。
父皇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他永远比不上明怀太子。
郝仁将药粉瓶子递给了裴姝拿着,然后转身走到另一个角落里。
那角落里有一个麻袋。
郝仁拖着麻袋过来:
“你自诩聪明,不如猜猜这里面是谁?”
麻袋很大,凸起了一个人形,不似孩童那么小,也不像成人高大。
慕容宇的心猛然下坠:
“禛儿……你们将禛儿怎么了……”
裴姝手中的剑指着麻袋,一点点地划开:
“在宫中这些年,我知你对太子喜爱有加。得知你对太子是真心喜爱,我庆幸万分。若不然,如何让你体会到失去所爱之痛?”
“我们姐弟送你一份礼,免得你黄泉路上孤单。”
麻袋被划开了。
一具焦黑的尸体露出来。
像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太子慕容禛在宫变时仍躺在榻上。
没人刻意去杀他,也没有人愿意冒死救他出来。
东宫的人都跑了,都怕随时杀人的太子。
慕容禛昏厥在锦帐中,吸入太多浓烟,烧成了一具焦尸。
慕容宇看见那具尸体的时候,只觉周围一静,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目光呆滞,浑身僵硬。
方才的挣扎都停止了。
寂静片刻的暗室中,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
哀嚎声在室内回荡。
隐隐的叫喊声传出,惊飞了外面觅食的鸟。
……
郝仁和裴姝从暗室中出来时,天已经快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