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位郎君则极其俊美文雅,若非身上穿着半旧的灰色粗布,头上麻绳束发,顾刺史还以为看见了哪家清贵公子。
“顾刺史,这位就是良民村的村长,郝仁。”
因着之前的案件,郝仁去过县里衙门几次,宋县令认识郝仁。
毕竟像郝仁这样的容貌气度,让人一眼就忘不掉。
郝仁上前,恭谦地叉手行礼:
“顾刺史、宋县令,在下郝仁,是良民村的村长。”
顾刺史实在是很惊讶。
他看看后边的山林,看看郝仁身上的衣衫,竟有种粪土坑里看见金玉的震惊。
岭南离长安甚远,许多百姓一辈子也没去过长安,更别提在长安遇见贵人。
而会被派来岭南做官的人,也多半在京中挤不进核心勋贵圈。
故而顾刺史和宋县令以前都曾听过裴家才子的名号,却不曾见过。
顾刺史:“郝村长一表人才,可是岭南本地人?”
郝仁:“在下祖籍河东,多年前逃难来此。”
顾刺史:“郝村长可念过书?”
郝仁的笑容中显出几分惭愧:
“略识些字罢了,读书金贵,山野乡民供不起。”
顾刺史听罢,惋惜地摇摇头。
这样气度的人没读过书,简直是锦缎里塞干草,好看的大草包一个。
身后有衙役从马车上搬下来一块牌匾,用大红的绸子系着,上边是“良民村”三个大字。
“郝村长,这是顾刺史亲手写的牌匾。”宋县令解释。
郝仁称谢:“多谢顾刺史赐墨宝。”
一行人往山上走。
白洵走在最前面,郝仁引着宋县令和顾刺史在后边跟着,最后面是一众衙役。
其中有个衙役伸了个懒腰,顺手想摘一片树叶在手里把玩,被郝仁出声制止:
“且慢!”
大家不明所以地看向郝仁。
郝仁:“此处盗匪横行,我们山上村民为自保,在山脚下设下了机关。有些花草外人看似无异,一旦触碰便会触发机关。”
想摘树叶的衙役默默地将手收了回来。
顾刺史和宋县令对这小山村不由得高看了一眼。
顾刺史年纪虽大,但身体还算硬朗,爬山不在话下,大家一口气就到了山顶村口。
宋县令张罗着就要把顾刺史亲笔题的牌匾挂到门坊上去。
然而宋县令一抬头,就不吭声了。
眼前门坊上赫然已刻着“良民村”三个字。
行云流水,铁画银鈎。
顾刺史:“郝村长,不知这字是何人所题?”
郝仁解释:“是村民们从别人字帖上找的字,拿来画了模子,然后找石匠凿在门坊上。”
“凿的不错!”顾刺史赞叹。
同时心中也更加惋惜,这些村民怎么就没一个人念书考科举?
他多年前也是贫寒学子,家中拮据,吃过些苦,后来做了官,情况才好起来。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①
这些山野村民念了书,才能改变命运。
可惜了良才。
可惜啊。
顾刺史让衙役把牌匾放下来,在村里换个地方挂,别把门坊上这么好看的字给遮住了。
宋县令也欣赏门坊上的字,不过他的注意力没有在门坊上停留很久,他更好奇村内的景象。
跟着郝仁和白洵走进村,见人人都忙活着。
村里很干净,家家户户门口都长了些野花,在春风中招摇。
宋县令觉得这点很难得。
他去看过白云县其他一些村子,很多都脏污乱排,下脚都不方便。房屋门口只有潮湿的青苔杂草,一不留神就会滑倒。
宋县令看向郝仁:“想不到村民们如此有闲情雅致,还会在屋外种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