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为了一个红豆饼,她会缠着他从前一晚说到第二天下午他借到马宝的小电驴。
那一回半路下雨,她不肯穿雨衣,崇明硬是把雨披盖在她身上,还帮她戴上了头盔。他在前面挡雨,雨下得太大了,黄豆大的雨滴砸在胳膊上,皮糙肉厚的他都觉得痛。他带她回了他家,那是实验室团建之后,她第一次单独来他家。
她脱下雨衣给他的时候,突然很认真地和他道谢,崇明失笑,问她这有什么好谢的,她解释道:“上次和马阅和去拿披萨也下了雨,他看我穿了防水的风衣外套,客气问了我一下我说没关系后,他照样把唯一的雨衣给了他和披萨。”
崇明知道,她说这话的意思不是为了抱怨马阅和,因为她说完就落跑去玩游戏前的最后一句话是
“所以崇明你最好啦!只有你是真的想把唯一的雨衣给我披。”
后来崇明认为,他就是这样被她的花言巧语,一下又一下攻陷的。
所以才会在给奶奶看照片的时候,并不否认奶奶指错的对象,还说,“她心软得像只小狗。”
可明明,是因为他看到了她,才会心软,会心动得像是看到了小狗鼻尖上的那只蝴蝶,扑闪着翅膀飞入了他的心尖。
奶奶说他“终于遇到喜欢的人了。”
他当时并没有反驳。
奶奶病重已久,过世得不算突然,只不过父亲即将上任南军总司令的消息不胫而走,葬礼上来来往往的人都盯着他,他们终于知道了卢少将的儿子、英勇营的接班人长什么样。他们不怀好意地围绕着他,被人驱逐后,又有下一批人盯上他。
那几天他过得格外辛苦。失去了自幼疼爱他的奶奶,还要担负起卢家长孙的责任面对繁杂琐碎的大小事宜。正是心力交瘁之际,孟兰涧突然来了。
那天是中秋节,按理说一般人都会有所避讳,来吊唁的宾客也极少。他接到电话时,本知道按礼节此刻他绝不能肆意妄为,但他按捺不住脚步,如久旱逢甘霖的旅人一般,朝着山下入口处她在的方向,疾步飞奔而去。
那天孟兰涧穿了条深褐色的无袖连衣裙,鬓边的发夹是一枚黑色的蝴蝶结。灵堂设在高台上,台阶又密又长,崇明以为兰涧给他签了文件就要离开,却不想她抬头望了眼灵堂的方向,提起裙摆缓缓拾级而上。
他一路缄默,兰涧用余光瞥了他好几次,他都看到了。
其实兰涧出现的那刻,他沉疴几日的心莫名就生出了几分气韵。那是一种石沉大海后又被人从海底捞起来的生机,是被阳光普照后回暖的明亮感。
两人穿越过搁满了花圈挽联的长廊,走入内设的灵堂时,兰涧看到了她手边那道挽联上的名字卢定岳。
那是崇明在核研所内,不为人知的真名。
那一刻,铺天盖地的慌乱与无力感袭来,让崇明好不容易雀跃起来的心,蒙上了一层玻璃罩。其实那层玻璃罩一直都在,只是过去他总是会故意忘记打开,甚至会忘记它的存在。可是心里那只蝴蝶飞不出去,在玻璃罩下盘旋、挣扎。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希望蝴蝶可以活着飞出来,还是变成标本死去。
人就是那么奇怪的动物。
崇明从小便众星拱月,被人奉承也好、真心实意喜欢也好,他看多了自然就能轻易辨别。起初孟兰涧对他的好感被她掩藏得很深,可他还是触碰到了那份心意,他不能要,所以想利用自己是郑雪柔名义上的男友身份,让她对自己死心。
荒唐的是,偏偏他却纵容着他自己那份日益滋生、又绵延不断的好感,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疯狂蔓延。他自以为可以心怀鬼胎地瞒过所有人。
直到他和兰涧走在漫山遍野都是金黄一片的吾岳山林中,鬓边别着一枚蝴蝶发夹的孟兰涧问他,还会不会送郑雪柔出国。
他惊慌失措地发现,她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和勇敢。
他被孟兰涧看向他的眼神击中的那刻,他的心被偏离了轨道的发光体狠狠一击,那只薛定谔的蝴蝶,像是要以身殉道一般,一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