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九吸吸鼻子,接过报纸飞速略了一眼,终于下定决心:“今儿夜里,烦你替我把这封信送到《名士风流》的编辑部去。”

信没封口,白休怨看了一眼她写的东西,挑眉问说:“你想好了?”

少女揉揉冻得通红的鼻子,算是给自己壮胆:“反正明儿一早就走了,怕什么!”

京郊不宜居,虽有几户富户从山上搬了回来,京畿地区的整体治安明显不如从前,甚至有达官贵人的田庄出事被抢的,青云寺的惨状还历历在目,固然朝廷装模作样地下了几道通缉令,不少地主为躲麻烦,干脆带着小妾儿女又搬回山里去了。

冬日炭火昂贵,不好一直厚着脸皮借住在别人家,李持盈决定趁天还不算太冷,带着小郎往洛阳去。若是王家肯认他,承诺会好好抚养他长大成人,她就把他交给他的叔伯们,日后有空再去探望;若是王家不认,或是拿话推脱,他们两个哪里去不得呢?

白君久久没有说话,李姑娘动摇了一下,还是强自狡辩道:“就算我什么也不做,那些藩王也会找到理由举兵的。”

龙椅上坐着的是个年仅三岁的黄毛小儿,国难当头、奸佞横行,不反简直白费了头顶那个朱字,她不过是给他们加把柴罢了,诚然这其中不乏蓄意报复的私心,但忘了是谁说过,‘倘或大义与私心指向同一个方向,天下还有比这更美的事吗?’

他们杀了公主,杀了爹爹,也许还杀了朱颜,这都是报应不爽。

“我不是那个意思,”白君愣了一下,将那薄薄一页纸折好纳进袖中,“我是说,你确定他们会登吗?”

“会的。”之前大放厥词说太兴爷欲立晖哥儿为太孙的小报中就有《名士风流》,借着华仙公主的势头,人们对宫禁绯闻的胃口被吊起来,且有越养越大的趋势。

新年前的最后一刊,《名士风流》登载了一个故事,说某朝某代,某豪绅富户家有个千伶百俐的媳妇,只因丈夫体弱多病,一直也没有孩子,眼看公婆病重,商量着要挑个孩子过继,好继承家产,媳妇眼一闭、心一横,悄悄与府中管家偷情云雨,终于生下一个健康女儿,婆婆大喜过望,倒把大半家产都贴给了她,丈夫亦满心欢喜,对这个女儿爱如珍宝,临死前还将传家宝挂在了女儿身上。可悲可笑,这一家人哪里能想到自己竟是在替管家养孩子呢!

第028章 青萍之末

哪怕是最终拍板,决定启用这篇稿子的总编陈玉行也没能料到,一石激起千层浪,仿佛是冬天的干草垛忽然被火星子燎着了,一夜之间满天下都在讨论《名士风流》,讨论这个似是而非、若有深意的小故事,印刷厂连轴加班,直到除夕当夜工人们才得下值回家,与家人共聚天伦。

宫里的许太后不免着急上火,别人不知道皇上的来历,她还能不知道吗?满心里以为又是姜立桐在弄鬼,为了打压她,竟敢拿皇上的身世嚼舌取笑!简直反了天了!!殊不知姜首辅亦忧思难寐,也没能过好这个年,他欲架空许氏不假,但没打算将万岁也赔进去!混淆皇室血统往小了说是不守妇道、有辱斯文,往大了说便是窃取国祚,意图谋反,谁能担得起这样的千古骂名?

须知写下这篇文章之人笔法虽仍显稚嫩,胜在一针见血、直中要害新君继位之初正当是流言肆虐、民心动荡之际,固然坊间有过不少妇人红杏出墙的轶闻,一直以来没人往这个方向想:一则端王贵为亲王,王府门第何等森严?行动就有一大帮子人跟着,王妃想偷情哪里能那么容易!二则朱珪出世时朱元康尚在,孩子是不是他的,本人还能不清楚吗?小郡主生来强健,不似其父胎里带病,任谁都只会说是祖宗保佑,怎么会刻意往那下流腌臜的地方想呢?

很快传言尘嚣日上,朝廷越是避而不谈,百姓就越是议论纷纷,毕竟端王已死,不可能从棺材里坐起来澄清说当今确是我的女儿,二十余年无所出,怎么太兴爷一死就得老蚌生珠?天生病弱的爹与活泼健壮的孩子,这要是细究起来,说嘴的地方可就多了。

正月未过,开封的惠王率先上书说同为神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