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谢琼婴仍旧声声质问,清润的声音一点一点击碎崇明帝的心神。

他又说?起了他的老师闻昌正。

“老师口中的万民太假,太虚伪。他说?悬法于?众,可他所作所为,又是否合乎理法?他崇尚命由天定之说?,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无非是想将自?己手上沾了的人血甩干净。他们死了,是他们的命不好,我若挺不过了,便也?是我命该如此。如此,他依旧是那个受人景仰的首辅,依旧是那个清风朗月的老师。可是被牺牲的民,就不是民吗?每一字每一句无不诉说?爱民,可又将人分之为‘该死’与‘不该死’,将‘该死’又分之为是否‘死得?其所’。”

“既要施行天下大同、人人为公的儒家之道,可又没有?孔夫子的正心诚意、仁民爱物。如此,也?配享太庙,受人顶礼膜拜吗?”

谢琼婴的话如利剑,在说?闻昌正,却更是在说?崇明帝。

崇明帝再受不住这一层层的诘问,颓然倒回了椅中,“少允啊,你太年轻了,你的眼中只有?明知其不可为之而偏要为,可这世上之事不是非黑即白。官场糟污,皇家糟污,你活在蜜罐里头,读圣贤书,又怎么知道这些??”

“我明白,早在十岁那年倭寇横行东南,而大臣们决意送百姓去死之时我就明白了。文臣当道侈谈误国,百姓如鱼肉,他们恨不能将其食之殆尽。老师能做到这样的地步已经很好了不是吗?若不做这些?污糟事,又怎么保住天下太平呢?可只要做了,那就是逆天无道。无论后面新政是否能推行,是否能改革下去,这柄快刀上沾了血,注定于?他口中的‘无愧于?民’无缘。”

崇明帝声音带了几分沙哑,几乎有?些?哽咽说?道:“好孩子啊,你真是个顶顶的好孩子,朕说?不过你啊。杜家的事情是舅舅错了!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精神你老师何尝没有??他出身于?寒门,长?于?市井之间,走到如今,做到这样已经很好很好了啊,你不能因为这些?事情就将他贬得?一文不值啊。你既看不上他,觉得?他做得?不好,为什么不能帮帮他呢?他一人走那条路太孤独,直至死亡。这样的苦楚,你若是也?来走一遍便再说?不出这些?责难的话来了啊。”

谢琼婴冷声回道:“舅舅不必激我,我是没用,若我真有?用,也?不至于?把自?己陷于?这样的地步。如今能有?人陪着我一点点走出来,可是当初的我呢?有?谁能在我的身边拉我一把啊。”

谢琼婴那段时日当真是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地步,无人懂他,而懂他之人皆在害他。

崇明帝沉声道:“该过去了,首辅留下遗志的都是你,可见?当初的事情他是真的知错了啊。”

严厉了一辈子的首辅,死前还在忏悔道歉,这样的结果?他已经该知足了不是吗?

当真知错吗。

那为何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呢?不过是害怕自?己是会像今日这样责难崇明帝一样责难于?他罢了。他连当着自?己面说?声抱歉都不敢,死到临头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要他既往不咎。

有?什么用吗?

闻昌正已经故去,人死之后,一切功过盖棺定论,身前是非不必再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