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穿着绣鞋的玉足在半空中微微摇晃。
蒋星渊心下大骇,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他很快反应过来,狼狈地爬起,跨过窗台抱住絮娘的脚,因着肝胆俱裂,心魂震荡,使不上力气,喉咙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叫:“来人!快来人啊!”
不多时,护卫们闻声赶来,七手八脚将絮娘救下。
蒋星渊状若疯癫地将她搂在怀里,见她虽然四肢还没有僵硬,口鼻间却听不见呼吸,胸口也摸不出跳动,不由放声大哭:“你既不肯原谅我,一刀捅死我也就是了,何必拿自己的性命赌气?你今晚对我百依百顺,还说要一直陪着我,都是骗我的吗?你是有多恨我,要用这种法子惩罚我?”
“干爹!干爹您冷静些!干娘说不定还有救!”钟启祥吓得面无人色,连声催促底下人去请太医,又使宫女们绞帕子给絮娘擦脸,解开领口舒缓,“干爹您松松手,这么勒着她,她怕是更透不过气了!儿子进宫前,见过郎中施救自缢的妇人,有些命大的,昏过去一盏茶的工夫还能救回来呢!”
蒋星渊先哭后笑,脸上现出万念俱灰的意思:“拦得了一时,拦不了一世,她既有心寻死,这回救过来,还有下一回。依我看,也不必白折腾,要是她真的断了气,我立时陪着下去,到黄泉路上给她赔不是。”
钟启祥听出话音不对,不敢接腔,对几个侍卫使了个眼色。
众人合力拉开蒋星渊,把絮娘抬到床上安置。
蒋星渊僵坐在床边,痴痴地看着絮娘惨白的脸,手指轻抚她颈间鲜明的勒痕,怎么也想不明白,两个人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她那么胆怯柔弱,被居心叵测的情郎逼迫、被穷凶极恶的山匪轮奸、被荒淫好色的权贵凌辱时,都没有生出过寻死的念头,怎么会被自己逼上绝路呢?
自己明明真心爱慕她,明明与她相依为命,积攒出如山似海的深厚情分,明明可以毫不犹豫地为她去死,为什么到头来,竟成了害死她的罪魁祸首呢?
蒋星渊心情大起大落,无论如何不能接受残酷的现实。
太医院的杏林高手们齐聚一堂,撬开絮娘紧闭的牙关,往她舌下垫了颗续命的药丸,又是施针,又是开方,乱成一团。
蒋星渊一夜未曾合眼,待到天色发白,从翠儿手里接过蘸满清水的棉花,为絮娘擦拭干裂的唇瓣时,瞧清她发间的装饰,气得浑身直哆嗦。
她像是抱着“赤条条来去”的念头,身上穿的衣裳素净得很,鞋子也没什么花样,细软的青丝却整整齐齐拢起,发间簪着支堪称寒酸的银簪。
饶是蒋星渊过目不忘,也回忆了好一会儿方才想起那簪子是他们母子四人住在定州的时候,伏陵送给她的。
他给她准备了那么多珠宝钗环,她一个都瞧不上,偏将这不值钱的物件当做宝贝,瞒着他从京兆一路带到金陵,就连死也要戴在头上!
蒋星渊恼怒至极,一把拔出簪子,掷到脚边猛踩,又扑到妆奁前,翻拣出一堆金光闪闪的玩意儿,比划着要堆到絮娘身边。
她活着是他的人,死了也得和他躺在一起,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全都刻上他的印记。
翠儿被主子疯疯癫癫的样子吓得倒退数步,还没来得及逃出去,便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状若猛虎般扑进来,举起醋钵大的拳头,“砰”的一声砸向蒋星渊的面门。
“蒋星渊,你是怎么照看我娘的?好端端的,她怎么会上吊?”蒋星淳不知道从哪里得了消息,见絮娘果真躺在床上人事不省,本就憔悴不堪的脸色变得越发可怖,虎目中全是血丝。
他揪着蒋星渊的衣领,把他提到半空中,几拳揍得他鼻青脸肿,大吼道:“畜生,祸害!我早该杀了你!我现在就杀了你!”
蒋星渊像是不知道痛似的,任由蒋星淳施暴。
他阻止钟启祥等人插手,迎着蒋星淳愤怒的眼神,惨然一笑:“你不必这么生气,她活不过来,我就陪着她一起走。”
到了这时,他还不忘在情敌心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