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昇紧锁眉宇,心生悔恨。
既然不吃就应该由着她不吃, 最好是?饿死, 就她那走几步路就气喘的身板, 饿死也不需要几天。
原以为杜初月已饿得七荤八素,瘫软在地?,但?令元昇没想到的是?, 到了放鹤轩, 竟看到了个从未见过的“生龙活虎”的杜初月。
这间屋子已?被她弄得一片狼籍, 乱扔的书本,破碎的瓷片, 而她赤脚立于其间, 还在不知疲倦地?破坏器物。
听见动静后, 她停了下来,略显无措地?立在那里。
元昇朝地?上?一瞥, 那双裸露在外的脚瘦削白?皙, 脚趾小巧圆润,半寸之内有?块锋利的碎瓷, 稍不留意就会割伤流血。
除此之外, 杜初月未施粉黛, 甚至披头散发,但?她的眼睛倒是?冒着诡异的精光。
元昇挑眉道:“你把这里变成了废墟。”
杜初月平缓道:“这里原就是?废墟。”
她刻意压平因饥饿带来的声线震颤, 好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狼狈和歇斯底里。
但?她很难不歇斯底里,元昇在放鹤轩的周围驻扎了数不清的兵士, 每隔半个时辰就会巡逻的兵士查看她在或不在,这是?张无法挣脱的密网,她只能?选择自毁的方?式来吸引布网者的注意。
好在这种方?式微见成效。
“东临说你想见孤,说吧,你还有?何话要说?”
“小女要为沉木珠的事解释。”
少女避开碎瓷走到他跟前?,因微颌着首,垂落的乌丝遮住了半张脸,显得苍白?无辜。
元昇下意识想退后,想和她保持距离。
“沉木珠上?的麝香的确是?小女加的,但?那都是?阿爷的意思。”
杜初月抬起眼,和他俯视的眼睛对上?,那里沉静,嫌恶,高高在上?,她攥紧手指,逼自己说完。
“阿爷说那样可以帮到世子,小女并不知道新税法之事,也没料到农户会围攻嫂嫂,况且我们也的确帮到世子了,不是?吗?”
元昇薄唇微抿,一时未出声。
他现在已?经不喜穿鲜艳的颜色了,而多是?玄色墨蓝的锦袍,辅以纯金发冠,整个人显得深沉矜贵。
杜初月站在他面前?,毫不费力地?感受到了彼此体格与?权势的差距。
她抛弃掉可怜的自尊,执起他的手,让它贴在脸边。
“你要相信我。”
世上?大概没有?声音比这更楚楚可怜,元昇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凉意。
直到此刻,她竟然还在装。
是?了。
她并不知道杜初月已?死,也并不知道他从最开始就清楚她是?个假的。
而她做出这幅模样又是?在依仗什么呢?
他的怜悯,亦或是?他的喜爱?
“你想要什么?”
“放小女出去,让小女继续帮助世子。”
元昇像在看场滑稽戏,心头有?对愚蠢者的憎恶,有?被讨好的上?位者的愉悦,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痒。
他将手背贴在那张细嫩的脸上?,来回柔抚。
“不知蔚明城之行是?否让杜娘子有?了误会,你这样不知下贱地?讨好孤,只会让孤更加厌恶。”
他轻佻地?拍拍她的脸,“况且孤从不爱做假设,对孤不利的人或者有?可能?对孤不利人,孤只会将她扼杀。”
这番话,这个拍脸的动作大概是?杜初月此生受过最大的羞辱。
她胸口闷重?,口齿咬出了铁锈味。
元昇见她双肩微抖,不耐地?挪走视线,接着一把将她推囊至妆奁前?。
“现在你最好梳洗梳洗,再进些食物,别真饿死在这,让孤对奶奶没个交代。”
杜初月已?经没了任何做戏之心,如元昇所?说,方?才那番讨好连她自己也觉得恶心。
她绝不会再做那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