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舒珍看着萧筱的神情,醉意下的眼睛比她还难过,不止是替她难过。
青色旗袍包裹着窈窕淑女,年龄没有在她身上留下过重的痕迹,但彭舒珍自知岁月蹉跎与残忍。她不知道从何说起,人人境遇不同,不可相比,她又总是活在当下,太多时候与其独自伤神,不如继续前行。
女人垂眸,眉色温柔,与女孩一同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没有提起那些过去,也没有提过来人的道理,而是讲了一些彭杰小时候的故事。
萧筱听得很认真,好像也能在眼前看见那个嘴巴很甜的小男孩,叽叽喳喳个不停,拉着自己的手,带她在这座屋子里逛来逛去。她在女人婉婉道来的故事里笑出声,眸色里的暗沉渐渐消逝,但醉意却更深:
“是很可爱。”
她答,是很可爱。可爱到她也想见见那时的小男孩,有些调皮,但又惹人喜爱的小男孩,热情直白,不必曲意逢迎,温柔善良,不必尔虞我诈。
那样的小男孩不会因为“喜欢”二字嗤笑。
说起喜欢,她又有些低落起来:
“您喜欢姑父吗?”
但彭舒珍知道萧筱要问的问题并不是她是否喜欢,又是否爱过祁致远。果不其然,半晌,女孩低着头,开始沮丧地自说自话:
“我是不是不该喜欢他啊。”
彭舒珍觉得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哪怕一半人生已经转瞬即逝,她还是没办法为女孩解答,哪怕这个问题永远有标准答案,但那也永远只是标准答案。
她靠在沙发靠枕上,思考了一会儿,看似也和女孩一般苦恼,但最后却笑了:
“可以不喜欢吗?”
女孩有些愣怔,醉酒后的反应总是慢半拍,她顿了几秒,认真摇摇头。
“那就别管应该不应该了。”
彭舒珍摸了摸女孩的小脑袋,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拍着她的背:
“喜欢的时候就去喜欢,因为不喜欢的时候自然也就不喜欢了。姑姑没办法完全不偏心,每个人都会偏心,所以我的答案不重要。无论如何,你只需要跟随你自己的心,到了姑姑这个年龄,就不会有很多遗憾。”
醉意侵袭,似懂非懂。彭舒珍看着女孩的小脑袋点啊点,不由想起侄子小时候给她讲小猫钓鱼的故事。她含着笑,轻轻起身,拿起贵妃椅上搭着的羊绒毯,小心搭在女孩身上,又去面板处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一些。
一楼客厅里,只剩下一盏孤独的落地灯,孤独却温暖。
夏夜长廊,灯火阑珊,将青色旗袍的黑影拉长;门厅敞亮,雕栏玉砌,她总是要归去,但何为归,何为去?
“您去哪儿了?”祁霄看着母亲终于出现,向前将人微微扶住。
彭舒珍却垫脚,在众人看不见的死角,用力捏了捏自己儿子那副别人欠了他好几十亿的冷脸:
“疼吗?”
……
“周旋的办法有很多种,活该阿杰有老婆。”
“妈…我儿子都要有了…”
彭舒珍笑得更温柔,仔细为儿子理了理领带,在祁霄肩膀刚刚松弛的瞬间,用力向他的脖颈拉紧。
喉咙一紧,祁霄忍不住低咳,母亲却在这时松了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去时只有轻飘飘一句话,绵柔的声线里藏着尖锐的银针:
“儿子,最近流行去父留子,听过吗?”
觥筹交错,青色的旗袍游刃有余,她一颦一笑都是风情,却又不曾让人生出任何亵渎的心思,哪怕平日里拿她做谈资的人,只要见过彭舒珍,就再也说不出半句不好来。
“舒珍,刚刚去哪儿了?听说你把镯子给了阿杰家那位?”祁致远将女人微搂,生育过两位孩子的腰肢,自然不及十八岁的少女纤细,却有别样的妩媚和韵味。
“祁先生,自重。”
语气绵柔,动作却决绝。女人将男人的手拉下,将自己手中的一杯红酒递给他。外人看不出任何异样,只道是夫人为祁先生斟了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