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一身?松垮的藏青长衣,双手捧着布巾与革带走?近。半句“公子”顿在嘴边,他?改口道:“殿下?。”
宁展立笔舔墨,边写边道:“那?面巾晾回架子上就成。”
如从前伺候主家那?般,平儿回道:“欸。”
瞧宁展落下?一个“平”字,景以承才明白宁展为何问他?要笔墨纸砚。
景以承抬眼望平儿,猛然发现那?张擦洗过的脸上挂了?彩,有轻有重,似是淤青显得眼窝凹陷,也似真教人打得容貌无法复原了?。不及他?出言关切,宁展率先开了?口。
“平公子认一认。”宁展左手负后,“这是你的名吗?”
平儿登时面色发苦,硬着头皮答:“好像不是......”
宁展动笔再写,指着新的“苹”字重复问题。
平儿磕坏的指甲近乎要把指腹挖出血来,仍是扯出了?笑,但声音更小,道:“也不是......”
“这个呢?”
平儿忍着嵌进皮肉的疼,快速闭眼又睁开,却是眼前一亮。
萍。
宁展留心到他?的反应,耐心道:“是这个?”
“小的、小的不清楚......”平儿怔怔道。他?鼓起勇气,看向宁展,“可我见戏园的哥哥写过,这个最像。”
“那?你最欢喜哪个?”宁展问道。
“笔墨最多的......”平儿犹豫道,“就是最好的罢?”
宁展了?然,下?笔圈出“萍”,又写下?一个“杨”。
“风翻乍青紫,浪起时疏密。木欲叹无根,还惊能有时[2]。你往后便?用?此二字,唤作杨萍,如何?”
“这名儿好哇!”景以承道。
平儿无可名状此刻心境宁展不是明知他?不认字而借机侮弄。面前两位与那?些为大户人家看门的壮丁不同,他?是......真的遇上贵人了?。
见平儿势要将那?纸张看出窟窿来,景以承热心道:“有人说,萍乃杨花,经宿生叶,叶下?微须即本根;
“有人说,浮萍就是浮萍,以水为居、风浪助力?,直向九天。
“前者视杨花入土之根为安定,后者则认为浮萍自强,无需根茎亦能生花结实。然则杨花落水,池萍复起,为什?么不能是同一人知难而进的体现呢?”
从开头的杨花始,平儿就没再听懂景以承的话。他?省得贵人好心,于是垂着手摇头,老实道:“小的不会拿主意,都听殿下?的。”
“景二殿下?是指,你有过安逸、潦倒,也有自强不息。”宁展说着意识到这解释还不够通俗,添补道:“杨,是戏园一盏茶、府上一壶酒,握在人手中,脚跟安稳;萍,是泼在路边晒都晒不干的水,凭自个儿活下?去。”
“......好!真好!”杨萍依稀懂了?,不免激动。他?不敢居功,又怕贵人由?于这解释再度弃他?而去,遂抓紧了?革带,“小的晒、晒不干,是因着、因着外头落雨了?......”
宁展与景以承相视一笑,放了?笔。
景以承叹道:“杨萍兄风趣过人,元兄才情依旧,却是让我路途中有福了?!”
“非也。”宁展兀自走?向床榻,背对二人,不知在软枕底下?摸索什?么,“这名儿是我拜托小与取的。”
“你们?......”景以承笑容僵滞,本欲质问宁展为何特地背着他?同宁佳与密谋此事,忽惊道:“小与姑娘怎知杨萍兄会选哪个字?!”
“她不知啊。我给小与说明平公子的情况,她照此分别取了?五名五姓。若没一个合得人家心意,我再想呗。”宁展笑着取来一柄短刃,递与杨萍,“此物归你了?,拿着。”
杨萍一愣,瞧宁展把刀柄朝他?送,只得接下?,手止不住发抖。
他?转过身?,断断续续地说:“杨萍......谢殿下?......恩典。”
宁展原以为杨萍喜极而泣,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