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莺手足无措地抱紧他大哭,决堤的泪水打湿了脸,她始终像一个天真的孩子,可现在,她的脸上露出了不该属于孩子的绝望。

她被人类抓走,被提取血液,被研究时都没有过这种绝望。

凛夜面色苍白如纸,不顾胸口的疼痛,连忙去擦拭她的眼泪,颤声安慰:“别哭啊,没事,一点都不疼。”

可是他手早已沾满了血,怎么擦也擦不干净,谢行莺小脸被抹得血泪相融,狼狈极了。

凛夜想笑,可他勾了勾嘴角,弯起的赤瞳只剩下破碎的悲伤,他认真专注地看着谢行莺的脸,像是在记忆她的模样,半晌,轻声道:“对不起啊。”

作为人类,让你来到这里。

对不起。

作为恋人,让你如此难过。

对不起。

而海滩另一边,军队陷入漫长的沉默,艾珀痛苦低头,为首的统帅脸上却仍然保持着不近人情的残酷。

有下属大胆建议:“统帅大人,是否继续......”

“撤退。”

统帅冰冷地下达着命令,转身离开。

身为帝国举足轻重的领导者,他的脊骨始终笔挺,步伐坚定,唯有在弯腰上车那一刻。

这位统帅大人抹去了眼下一滴水渍。

仅有一滴。

到底,也有了一滴。

海湾在硝烟后恢复了平静,只剩海风吟唱的哀悼和谢行莺止不住的啜泣,她想起什么,突然抬头,眼底迸发出从未有过的光彩。

“我的口水......我的口水有治愈功能的对不对!”

平时吃一点粗粮都要满口抱怨的娇气包,竟也不惧血腥,俯身去舔舐鲜血淋漓的伤口。

凛夜强忍住令全身颤抖的痛苦,阻止她,将她的脑袋按在肩膀上,苦笑道:“没用的......莺莺,让我再抱抱你。”

狙击手用的是帝国级别最高的子弹,一旦射入人体,就会化为毒液,最终将尸体分解成一滩血水,避不开,躲不过,无法治愈。

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生命力在无比清晰的流逝。

凛夜从小作为军队的消耗品培养,他不怕死,他只是有些可惜,他的小人鱼还有好多零食没有尝过。

他颤抖着剥开口袋里最后一颗糖果,喂给哭得失神的谢行莺,横抱起身,强撑着朝大海深处走去。

谢行莺尽量蜷缩着,让娇小的身体完全依偎在凛夜怀中,凛夜把她保护的很好,她没有受伤,却也在颤抖,死死勾着凛夜脖子,在他心口不断冲刷出水意。

“凛夜......我不要你死......呜呜......我不要......这里好疼......怎么办呜呜......”

她捂着心脏大哭,脆弱得像快支离破碎的玻璃珠,从未有过的难过几乎快把她的心脏都戳烂了,好疼啊。

凛夜想起小时候在广播里听见的哄孩子的歌谣,他没听过,现在却用虚弱的不成调的气声唱给谢行莺听。

大海一浪叠一浪,像在替他打着节拍,终于,他吐出一大口鲜血后,体力不支跪倒在海里。

他低头看着席卷鲜血的浪花朝远处扑去,突然愣住,将逐渐冰冷的脸贴在谢行莺软颊上,虚弱笑道:“还记得黑市那个占卜吗......那个女人说......血液会指引你归家的方向......咳咳她原来.....不是骗子啊......”

谢行莺泪眼婆娑地昂起头,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脸,误以为这样就能让他恢复体温。

凛夜努力地扬起嘴角,呼吸轻得像随时消散的烟。

俊美的眉眼褪去了桀骜的颜色,可他眼底,独属于谢行莺的爱意却愈发浓郁。

哪怕累极了,抱她的手也始终没晃动一下,他垂下颤抖的眼睫,即使胸腔里盈满了幸福的满足,可他仍旧怀着私心道:“莺莺......你......你都没有说一句......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