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闻岱和舒宜才有功夫带着闻曜出来看灯。

闻岱笑说：“时辰还早。”相当于应允了闻曜的请求。

“嗯，”舒宜眼睫低垂，轻轻颤动，方才她就好像是降落在一个温暖又安全的岛屿里，明知尴尬，却也不敢、不愿先挣出来，“多谢了。”

舒宜转头去看闻岱。

舒宜带着匠人们弄出了好几种颜色的烟花，燃放时为美观，几种颜色混杂也能有很好的视觉效果，但信号弹不行。他们紧急分出了纯白、正红、蓝色和金色几种颜色，代表不同的意思，再配以一、三、五发的频率，使相隔很远的两地也能用信号弹传递一些简单信息，不致失真。

身后舒游插科打诨的声音渐渐模糊了，舒宜也上了宽大的马车，车轮辘辘转动起来。

吱呀一声，马车开了窗户，越国公探出头来，越国公夫人坐在他身侧，也盯着外头。

舒宜和闻曜提着灯慢慢欣赏，闻岱走在舒宜右边，看着他们。舒宜偶然向右侧了一下头，看见闻岱的眼神，怔了一下。

将近一个月没有见面，此刻，越国公是专程来等舒宜的。

“像！”闻曜大力点头，“太漂亮了，像王母娘娘的神鸟。”

不过这正好留出时间，方便细细将这条街的灯都欣赏过去。闻曜小小一个，坐在高头大马上，反倒视野最好，兴奋地指着右前方。舒宜顺着看去，是盏精镂细刻的凤凰灯，挂在竹竿上颤颤悠悠，仿佛振翅欲飞。

舒宜絮絮给他解释：“今天是正月十五，过年的最后一天，人们相信啊，在今天晚上一起出来沿着城墙走，来年自己和家人就会健健康康，百病不侵。这就叫走百病，散百病。”

“闻将军。”舒游客气地同闻岱也打了个招呼，又挨个摸摸三个孩子的脑袋，掏出怀中的小荷包，一人给了一个。

舒宜赶紧迎上去，行动间，繁复的几层裙角勾缠，她也顾不得去管。

他转身离去，真的只有片刻，就带回一盏兔子花灯，玉兔半蹲着，耳朵贴在脑后，前肢在胸前抱着一颗珠子，身子圆滚滚的，憨态可掬。

他漆黑的眼睛里倒映着璀璨的灯光。

“我们也去走，可以吗？”闻曜看着他们两个，“明年，阿耶阿娘和我都要百病不侵。”

他指着前方叫道：“哇，好大的锦鲤灯，尾巴还会动！”

越国公同她略说了几句，便笑了：“好了，快回去守岁吧。还不是你娘啰唆，非要我白嘱咐你一句，初二记得归宁，家中吃喝玩器都备好了，你们只管来就行。”

闻曜是个早熟的孩子，这样喜形于色的时候不多，舒宜看着他纯然的笑脸，也笑起来，仰头对闻曜道：“看那灯像不像真的在飞？翅膀都在动。”

两人不过驻步一会，闻岱就带回一盏花灯，因此闻曜非常骄傲：“阿耶好厉害！漂亮的花灯谜题都很难的！”

纱的、纸的、皮硝的……各种材质，各种花样的花灯挑在竹竿上，挂在屋檐下，仿佛整片夜空的星星都落到长安城中，一点一点昏黄的烛火聚集到一起，将夜色映照得金碧辉煌。

马车内很宽敞，闻岱和舒宜并肩坐着，对面是三个孩子，中间摆了张小桌，脚下燃了火炉。大家一起坐在马车里，方才带进来的寒气不一会就消散了，只觉得身上暖融融的。

遥远的天幕上空，飞一样掠过鲜红的痕迹，几乎烫得刺眼。是连着的五发正红色信号弹，边关急警，突厥入侵。

城墙上迅速燃起纷乱的火把，然后传来悠长嘹亮的号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