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松写完了手里的数据,这才打了个招呼。
“外面冷吗?”柳若松问。
“有太阳,视线还好。”傅延说:“高空也没有冰雾。”
柳若松心说谁问你这个了,他叹了口气,走上前帮傅延拍了拍身上的冰碴子。
外面风大,地上又都是雪粒子,扬一下就能扑得满身都是,最后化成冰凉凉的水。
邵秋原本跟在傅延身后,见状自己往旁边躲了一步,默不作声地走到了山洞深处,从补给箱里掏出一瓶水,晃了晃搅碎里面的冰碴,就这么喝了。
他没跟任何人说话,喝了半瓶加冰的水之后就往角落里一坐,等着出发。
柳若松见状,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傅延,然后在他的默许下把记录本交给贺棠,拉着他往外走了两步。
“副队这个状态能去出任务吗?”柳若松说。
自从在泓澜江对面没抓到乔·艾登开始,邵秋心里那根弦就像是绷断了一样,“给方思宁”报仇的念头似乎无法再撑稳他这个人,于是他的状态变得非常起伏不定。
末世里条件不好,除了邵秋刚回来的那段恢复期之外,没有多余的治疗药剂帮他维持状态。
LSD就像是某种毒品,神经上的致幻伤害一沾上就很难摆脱。邵秋时不时还是会陷入药物回溯中,他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但大家都看得出来。
他要么暴躁易怒,要么就沉默寡言,看着就像是一艘浪涛中的小船,只能随波逐流地被人推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队里没人不担心他,贺棠甚至怕他闷出病来,时不时去跟他搭话闲聊,耍宝给他看,但每次邵秋都只是机械地勾勾嘴角,然后再摸摸贺棠的头发。
柳若松总觉得,他其实已经摇摇欲坠了。
傅延回头看了一眼山洞内,邵秋坐在阴影处,手里的水瓶外已经结了一层雾,他盯着水面上漂浮的碎冰块,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或许他也在琢磨这个世界到底是不是真的,傅延想。
他想起几个月前的深夜,他跟邵秋在关押培养皿的实验楼外见面,当时邵秋跟他说的话,他到现在都没法回答。
“随他去吧。”傅延说:“有些事,他得自己寻找答案。不去碰一碰,他会没有真实感。”
柳若松心里也有点不好受,他是一次次看着邵秋过来的,在第一次没有方思宁和过度致幻剂的折磨时,邵秋跟现在完全不一样。
那时候他顶替傅延出任务,短短几个月里就磨砺出一身勇气,不比傅延差到什么地方。
如果说傅延是被打碎的磐石,那邵秋在柳若松眼里就是还没成材就被锯断的柏木,里外里都是可惜。
柳若松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他用袖口将傅延侧脸上一点冰水痕迹摸去,然后走回山洞里,重新拿过了测速本。
又过了十分钟,冯磊那边的安全出发信号如期到达,于是小队麻利地收拾了山洞里军用品的痕迹,开始做最后的登机准备。
邵秋的精神状态不够平稳,于是被暂时剥夺了驾驶权,跟傅延和柳若松上同一架直升机。
“准备好了。”傅延最后调试了仪表,然后侧过头对着侧后方说:“抓好防护,记得提前把防寒服穿好。”
柳若松拉好衣领,把袖口和脚腕的束带扎紧,然后回头看了看邵秋,冲傅延比了个OK的手势。
傅延点了点头,打开燃油阀门,开始做起飞前的最后调试。
发动机转速拉高,机身发出细微的轰鸣声,傅延微微偏过头,对着通讯耳机说了两句什么。
柳若松坐在他侧后方看着他,忽然发现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看到工作状态的傅延。
直升机精密的仪表琳琅满目,足有几十项检查类目,傅延的手指一一拂过那些细小的按钮,或拨动或关闭,有条不紊,从容又淡定。
他穿着厚实的防寒服,带着一副防眩目镜,侧脸线条分明,表情淡淡的。
哪怕贺棠把这种大家伙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