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道季闵寒把全部的温情都给了辛霜。

只是十年过去，辛霜早已从季闵寒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一块宝，变成了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的一根刺。

可是直到面临分别，季闵寒才觉得这根经年难忘的刺，是深入四肢百穴的。

辛霜和江词彦结婚这天，季闵寒不亲自来。

婚礼很盛大，顾家权势滔天，江家也不遑多让。

那是一个春天，桃花开了满城。

出现在台下的时候，季闵寒甚至在想，他们会不会把他赶出去。

但其实没有，辛霜甚至派人把他请到了第一排。

婚礼的司仪在台上高声歌颂着两人的爱情，台下掌声雷动。

听着那些“此生不负”“相守一生”的誓言，季闵寒心底是不屑的。

这样的诺言，他也和辛霜许下过，可后来呢？誓言不过是在相爱的时候才有效。

看着女人笑意盈盈的样子，季闵寒先是悲痛，然后是嫉恨。

悲痛辛霜如此轻易的舍弃了他们十几年的情谊，嫉恨江词彦那么凑巧的出现在一个辛霜需要安慰的时刻。

宴会厅很大，可和季闵寒相识的不过辛霜一个，那一刻，他甚至产生了一种不合时宜的冲动。

站起来冲到台上去，拉起辛霜的手就往外跑，不管她愿与不愿，都要告诉所有人，他们之间有一段不堪回首、却刻骨铭心的过往。

光是这个念头，就令他血液翻涌，心跳如雷。

季闵寒对这场世纪婚礼的观礼，停留在辛霜说出那句我愿意。

走到门口时，是司仪要新郎宣誓，要他许下此生不负的诺言。

风声遮掩了江词彦的回答。在一下比一下沉重的心跳中，季闵寒听到有一道声音从自己嘴中吐出。

“我愿意。”

可他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季闵寒知道，这是老天对他的惩罚，惩罚他的辜负与违誓。

他曾许诺辛霜此生不负，但是他还是有了陆嘉怡。

他曾许诺辛霜，永远不会让她出事，可她还是一次又一次失去了他们的孩子。

第26章 26

季闵寒走到车边，手指僵硬地摸索着钥匙。他想快点离开这里，逃离那些把他关进回忆牢笼的声音和笑意，可指尖却忍不住发颤。

仪表盘上的指针一动，他猛地踩下油门，黑色的车疾驰而出，像一道利刃穿过城市的春天。

窗外是成片成片的桃花，明艳得刺眼。

桥下是海，花自飘零，水自流。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辛霜曾问过他：

“如果哪天我结婚了，你会来吗？”

那时他们刚在一起不久，他把她搂进怀里，淡声说：“你嫁的只能是我。”

她笑道：“那万一你不要我了呢？”

他眉心一皱，低头亲她的额角：“那我就该死。”

如今她真的嫁了，而他真的死了。

只是这一死，不在血肉中，而是在心里，从她说“我愿意”那一刻，活生生剖出来的一颗心，扔进他为自己掘好的坟里。

季闵寒的手机响了一声，是陆嘉怡打来的，他没接，低头挂了。

可不过一个分神的瞬间，他没有看到那道急转的弯，也没有意识到油门已经失控。

直到车身猛地撞上护栏，剧烈一震，轮胎摩擦出刺耳的尖叫。

“砰！”

一瞬间，天旋地转，季闵寒眼前是一片白光。

他似乎听见海水拍打玻璃的声音，也听见远处传来的婚礼音乐。

可那不是今天。

那是那年他们在教堂。辛霜穿着一身洁白婚纱，头纱垂落，脚步轻盈，走在铺满玫瑰花瓣的红毯上。

看到来人，她眼睛一亮，笑意盈盈：“季闵寒，你怎么还愣着呀？”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终于缓缓伸出手，迎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