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乞宁心一拧, 小心将灯籠搁置在床头?桌架边,空出来的手及时去?擦他?的眼泪,却是越擦越脏。

可那些湿透的痕迹焦灼在她的指腹上,好似火苗,滚烫的在燃烧一般,烧得她身体里的蠱毒都在苏醒。

密密麻麻的痒意傾巢而动,段乞宁的呼吸渐渐失衡,她慢慢将崔锦程的脸擦干净,但无法抵挡源源不?断的泪水。

受不?了了!

段乞宁抽身,回头?推开偏殿大门:“把?趙氏唤过来!”

她明明宣告过段府上下的!谁敢欺负崔锦程,就是在欺负段乞宁!为什么还有不?长眼的东西!

趙侧夫自妻主回府后便惴惴不?安,早就守在明月轩院外?观望动向,此时很利落地滚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段乞宁跟前:“妻主饶命啊!崔锦程私逃出府未遂在先,侍身不?过是依据家法将人关在明月轩偏房,并没有虐.待他?啊!”

趙侧夫抱住段乞宁的大腿:“事关重?大,侍身是想等妻主大人回来后再定?夺,侍身也每日?每夜令小廝好吃好喝的往明月轩送!没有体.罚他?,就只是关了个禁闭!府中上下皆可作证!”

段乞宁不?语,趙侧夫愈发惊恐,梨花带雨哭啼,指着室內的黑影道:“是他?自个绝食断粮的!没有人逼迫他?!侍身哪里敢輕贱他?,他?自个割腕掐手,咬自个的肉发疯!对了,侍身念他?体寒身子?骨单薄,特地给他?备的上好炭,是他?自个要焚烧鞋袜,焚烧到一半侍身恐引起?水灾命下人扑灭,哪知道他?跟条疯狗一样?,自个踹翻的火盆,这才造成屋內狼藉一片!这都是他?自个弄的!和侍身无关!”

“求妻主大人明察!”赵侧夫重?重?往地上磕头?,磕得鲜血四溅。

身后小廝齐刷刷跪倒一片,接着声喊:“少主大人明察。”

段乞宁回首望向屋内,榻尾少年目色空洞,面?上没有神情,淡漠地看向外?边的热闹。

那是和段乞宁初见他?时一模一样?的眼神,令女人此刻心头?惊跳。

可她掩藏得很好,很沉地换了一口气,对崔锦程语速放缓道:“是这样?吗?要惩罚他?吗?”

少年终于将目光汇聚在她的脸上,但仅仅只是极为短暂的一个瞬间,很快他?低垂睫羽,唇线抿直。

段乞宁发誓,只要崔锦程有任何反驳或者任何想要报.复赵侧夫的念头?,她一定?会严厉惩处赵侧夫的,甚至可以杀了他?给他?泄愤。

然而没有,崔锦程无波无澜,将头?再度埋没在膝盖间,缩成一团。

段乞宁无法形容她那一瞬间的感受,压抑不?住的蠱毒傾刻爆.发,讓她掐紧自己的掌心,强忍声音的颤抖。

“来人,将他?拖下去?,杖责三十。”

“不?要啊妻主!”赵侧夫喊得撕心裂肺,“妻主饶命!侍身再也不?敢了!侍身再也不?敢了!”

小厮利落上前将人拖去?,没过一会,院外?传来棍子?敲打在血肉之躯上的沉闷声,还有男人越叫越蔫的嗓子?。

凄厉的哀嚎响彻明月轩,将夜幕的圆月都衬托得分外?冷漠。

不?久赵侧夫昏死过去?,段乞宁还是没能平复蛊毒的躁动,反而因为那样?惨烈的視听,刺.激得心跳振聋发聩。

段乞宁捂住自己的胸口,竟是没料到这东西那么霸道,喉间似乎都涌上来一丝腥甜。

她垂下手攥成拳,一步一步朝室内深处去。

段乞宁曲下一只膝盖,抵在他?身前的地毯上,捧起?少年的脸:“…可消气了,小少爷?”

她用指尖轻轻摩挲着,温柔的力?道透着一种讨好。

理我!看我!理我!看我……

她的呼吸声越来越粗沉,因为崔锦程的冷漠。

少年从始至终低垂头?颅,薄唇被他?咬得死紧,不?肯松下须臾。

这让段乞宁意识到,少年生气的点并不?在于赵侧夫,而在于她段乞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