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婆子垂手立在床边,脸上没什么表情,见桑夫人进来,只木然回禀:“夫人,小姐不肯喝药,还一头撞在床柱上,要寻死。实在没法子,只能捆了,硬灌下去的。”

桑夫人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床上捆着的不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

她一步步走到床前,目光穿透那层碍事的红盖头,落在那个剧烈颤抖的身体上。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意味:

“雯茵,你糊涂。”她顿了顿,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姚家这门亲,是你眼下唯一的活路。那孽种留不得,留着它,就是留着你一辈子的污点,姚家也容不下它。”

她的视线转向站在门口阴影里的姚震允,语气缓和了一丝,却更像是在施舍,“震允是我看着长大的,性子稳重。你跟他去江南,离了京城这是非之地,安分守己,他自会好好待你,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这,是为娘能为你争来的最好结果。”

姚震允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那婆子的话,那刺鼻的药味,床上那屈辱挣扎的身影,还有桑夫人这看似“苦心”实则冷酷的安排,都像鞭子一样抽在他脸上。

他死死咬着后槽牙,喉结滚动了一下,硬生生将翻涌的屈辱和怒火压下去,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是。”

桑夫人似乎满意于他的“识相”,不再多言,只对那婆子抬了抬下巴。婆子上前,和另一个不知何时进来的粗壮仆妇一起,一左一右,像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将床上捆得结结实实的“新娘”架了起来。

那身体仍在徒劳地扭动,发出沉闷的呜咽声。

“震允,”桑夫人看向他,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人,交给你了。带走吧。”

姚震允僵硬地侧开身。两个仆妇架着那不断挣扎的“新娘”,几乎是拖行着,从他面前经过。

那浓重的药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再次钻入他的鼻腔。他垂着眼,没有去看那红盖头下的人,只是沉默地跟在后面,走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屋子。

桑夫人独自站在空下来的房间里,目光扫过地上狼藉的药汁和碎片,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她走到窗边,看着暮色四合中,那顶孤零零停在院门口的马车。

姚震允翻身上马,动作带着一股压抑的狠劲。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踏雪苑那扇紧闭的窗户,窗后似乎有一道模糊的影子。

他猛地一扯缰绳,打马前行。马车夫得了示意,鞭子在空中甩了个响,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而沉重的“辘辘”声,载着那捆缚的新娘,驶向暮色深处。

桑夫人一直站在窗后,直到那马车彻底消失在越来越浓的暮霭里,变成一个小黑点,最终不见。她这才缓缓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冰封般的平静,仿佛刚刚送走的,不过是一件需要处理的旧物。

……

马车在官道上颠簸前行,车帘隔绝了外面最后的天光,车厢内一片昏暗。只有车轮单调的滚动声和马蹄声在死寂中回响。

被捆成粽子、丢在车厢角落的“新娘”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麻绳摩擦着嫁衣,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

她拼命扭动身体,用被捆在身后的手肘去撞击车壁,发出“咚咚”的闷响。头上的红盖头随着剧烈的动作终于滑落下来。

昏暗的光线下,露出的是一张惊恐万状、布满泪痕的脸根本不是桑雯茵!是翠芫!

她的嘴被一团布死死塞住,只能发出“呜呜”的绝望呜咽。额角那道被砚台砸破的伤口结了暗红的痂,此刻因为剧烈的挣扎似乎又有些崩裂,渗出血丝。

她瞪圆了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球里全是恐惧和求救的信号,死死盯着坐在她对面的姚震允,拼命摇头,喉咙里发出更急促的“呜呜”声。

姚震允在盖头滑落的瞬间,身体猛地绷直了。

第275章 肉包子

昏暗的光线里,他看清了那张脸。不是桑雯茵!是那个叫翠芫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