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芫倒抽着冷气,巨大的疼痛让她意识混沌,只能虚弱地从牙齿缝里挤出气声:“疼……好疼……”
桑雯茵紧紧攥着翠芫冰凉的手,哭得声音都劈了:“别!翠芫!别不理我!是我混账!我……我真是被逼疯了……”
她慌乱地从地上捞起那件撕坏了的嫁衣袖子,死命地去擦拭翠芫额上的血迹,那上好的大红缎子被浸染得更红、更诡异。
“我对不住你!你打回我!打我十下!一百下!求你帮帮我!只有你了!帮我送个信去,好不好?去找廖郎……”
她语无伦次地哀求着,眼里的恐惧几乎溢出来,“他不会负我!他一旦高中……”她越说越急,仿佛只要拼命重复那些话,它们就能变成救命的绳索。
“小姐……”翠芫虚弱地开口,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她的视线越过桑雯茵泪痕交错的脸,投向虚空的一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却每个字都像带着血的冰渣子,砸在桑雯茵心上:“这话……您自己……信吗?”额头的血顺着眼角落下,混在墨水里,像她流出的血泪。
“我……”桑雯茵僵住了。
信不信?
那几个月只有石沉大海般等待的空寂,一点一点地耗干了她所有底气。只剩下一个名字,一个渺茫的承诺,是她唯一能抓住的稻草,却虚浮得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是否能承受得了这泰山压顶的绝望。
“小姐……”翠芫的声音断断续续,微弱却清晰地再次响起,像最沉的铁锚拖拽着沉船坠入深渊,“您想想……想想你肚子里的……还有您的以后……姚家表哥……姚家终究还是个体面的归宿啊……”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她残存的气力,说完这句,翠芫阖上了沉重的眼皮,眉头因为疼痛而紧锁着,彻底昏了过去。
空气彻底冻结。
桑雯茵保持着半跪的姿态,如同一尊落满灰尘的泥塑。
泪水挂在她下颌,然后无声地坠落,“嗒”一声,砸在地上,洇开一点小小的深色。
许久,也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凝固的漫长。
她终于动了动。极慢地,她把自己从冰冷的地上撑了起来。双脚麻木得像不属于自己。她俯下身,小心避开翠芫头上狰狞的伤口,用尽全力将她挪到床上,拉过自己的锦被,严严实实地盖住这个昏迷的丫鬟,挡住了那刺眼的血腥。
然后,桑雯茵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回那张堆着破败大红嫁衣的桌边。
她拿起被翠芫撕坏的嫁衣,动作机械而陌生。展开,放在灯下,狰狞的裂口赫然在目。
她低头在散乱的女红篮子里翻找着最粗的针和同色的丝线。针尖闪着冷酷的银光。
针线在裂口处穿梭。一针,又一针。她绣得异常专注,眼里的空茫如同冰封的湖面,再没有一丝波澜。
……
京城的风,已带了十足萧杀的寒意,刀子般刮过行人的脸。
姚震允骑在马上,看着眼前这座煊赫却透着冰冷距离的桑府大门,心里就像塞满了浸透水的黄连。
昨日还在江南自家的小院里读闲书,今早就被父亲的雷霆怒意劈头盖脸砸醒,勒令他立刻滚进京去收拾这门丢尽颜面的“好”亲事。
几个平日里被自己压过一头的兄弟在院外故意高声嬉笑,那些闲言碎语长了脚似的,拼命往他耳朵里钻。
“哟,咱们三哥有福气啊,京里的美人儿,上赶着送上门呢!”
“可不是,动作快些,晚了怕是连热的都赶不上咯!”
“这现成的爹当得便宜!哈哈!”
他攥紧了缰绳,指关节捏得发白。若不是父亲那不容置疑的怒吼还在耳边嗡嗡作响,他真想调转马头,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地方!
桑府侧门的阴影处,寂静无声。
没有象征喜庆的唢呐锣鼓,没有高朋满座的喧哗宾客。只有几个沉默如石的姚家仆役守着一样寒酸得出奇的花轿,像街头等候拉货的驽马。
冷风吹过,卷起几片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