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内的气氛微妙地一松。

精神矍铄的章太医拎着药箱,由永定侯府管事恭敬地引了进来。

他是宫里的老人,亦是侯府旧识,常来为江锦昭诊治臂伤。

“世子伤势恢复尚可,”章太医诊过江锦昭的脉,又仔细查看了他裹着夹板的手臂,捻须点头,“筋络受损,气血仍需时日调养,急不得。静心将养,按时服老朽开的内服汤药,清瘀化热,固本培元即可,无需过度忧心。”

许氏面露感激:“有劳章太医费心。”

随即,她又极其自然地抬手,轻轻揉了揉额角,眉心蹙起一抹细微的倦色,“只是不知为何,近几日总觉得身子乏得很,精神总也不济。”

章太医忙道:“夫人怕是操劳了,容老朽请个平安脉。”

诊完许氏脉搏,章太医宽慰:“夫人只是气血略有损耗,心绪焦劳所致,并无大碍,也无需用药,静心休养即可。”

一旁安坐看戏的嘉庆县主江颂宜也被母亲要求诊脉,章太医依言诊过,更是笑着对许氏拱手:“县主凤体康健,夫人大可放心。”

桑夫人见此,心中对侯府的底蕴和与宫中的关系更添满意。

尤其看到章太医在侯府如鱼得水的熟稔姿态,脸上笑容更深,忍不住再次提起女儿的价值:

“有许夫人这般慈爱的主母,又有太医时时看顾,侯府上下安泰是福气呢!待日后我家雯茵过了门,定当好好向夫人学着管家理事,为夫人分忧解劳才是!”

桑雯茵听着母亲将她当物品般夸耀着向侯府展示,胸口一阵翻江倒海的憋闷。

让她在这关系盘根错节的侯府后院操持家务?做她母亲眼中攀附侯府权势的棋子?看着江锦昭那张让她打心底厌烦的脸过一辈子?

不!她向往的是诗酒唱和的自由!,是与廖郎一道吟风弄月的惬意人生!

这侯府的金丝牢笼,谁爱进谁进!

就在这时,许氏唇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十分自然地看向桑夫人和桑雯茵:

“今日倒是巧了,难得章太医在府。桑夫人、桑小姐,横竖无事,不若也让章太医请个平安脉?图个安心也好。”

章太医也微微躬身,表示职责所在。

江颂宜悠闲地拈起一小块精致的蜜饯放入口中,眼神在这暗流涌动的花厅里飘来飘去:【娘亲这顺水人情做得妙啊。可惜桑雯茵还在做梦,不知道自己肚子里揣着个定时炮仗呢。等着吧,炮仗一响,看她和那个穷酸举人还怎么清高风雅?二哥知道真相,脸都绿了。不过二哥心善,说不定顺势成全这对苦命鸳鸯?那我和娘亲倒省事了……】

桑夫人见侯府主母如此热情周到,又深知宫中太医诊脉的机会难得,心下十分受用,哪里会推辞?

忙笑着拉女儿:“雯茵,还不快谢过许夫人好意?让章太医瞧瞧,母亲也好放心。”

桑雯茵虽满心不愿被人探查身子,但碍于母亲和场面,只得在许氏温和含笑的注视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坐到了章太医身前的锦凳上,迟疑着伸出手腕。

花厅一时寂静下来,落针可闻。

章太医伸出三指,沉稳地搭上桑雯茵的腕脉。他捻着胡须,眼神起初平和专注。然而指尖感触脉搏不过一息之间,他捻着胡须的手指猛地顿住。

微阖的眼帘骤然掀开,松弛的面皮霍地绷紧,那双阅尽世故的眼中爆发出难以言喻的惊骇!

滑脉!

如此清晰有力,仿佛指下有活物在滚动!

这……这分明……

不可能!

许是他长途跋涉后心神疲惫?腕下位置不对?

巨大的震惊让章太医呼吸都窒了一瞬。

他甚至怀疑自己老眼昏花,顾不上失仪,另一只手连忙示意桑雯茵:“请…请小姐换只手!”

桑雯茵蹙着秀眉,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换了左手递过去。

章太医再次屏息凝神,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