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不能明说她是彻底嫌弃江锦昭这个人,嫌弃他废了,嫌弃他没了才学前途。

“哼,”桑雯茵鼻翼微动,发出一个轻蔑的鼻音,“县主倒是懂得承袭祖荫。只可惜,祖上恩荫得来之路,不过是躺在祖宗功劳簿上尸位素餐罢了!若非如此,县主又岂会明知家中姨娘与外室庶子勾结,妄图霸占爵位,却只知动用宗女身份强行压制寒门出身的江玉窈?”

她想到自己心爱的廖郎也被那“爵位”拖住脚步无法立刻带她远走高飞,言语间更是带上了切齿的怨毒,“县主眼中,只看得见门户出身,何尝懂得寒门学子苦读奋进的艰辛!”

她这一席话,锋芒直指江颂宜,似乎指责江颂宜漠视寒门,就能掩盖她此刻对江锦昭前程尽毁的鄙夷,以及她自身怀着的孽种。

江颂宜心中冷笑。

桑雯茵提到廖陵奚和侯府爵位,恰恰印证了她的想法。

“桑小姐如此挂心寒门学子,实在令人佩服。”江颂宜的语气异常平静,不疾不徐,“只是不知桑小姐这般维护的寒门学子之中,若有人自甘下贱,私通贵女,甚至令其尚未婚配却珠胎暗结、污人清白,桑小姐是否也认为,此等行径亦是‘苦读奋进’?”

最后四个字,江颂宜一字一顿,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同千钧重锤,狠狠地砸在桑雯茵的心头。

“你!”桑雯茵浑身的血液骤然上涌冲至头顶,复又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许氏在一旁,听着女儿这诛心之言,看着桑雯茵瞬间剧变的脸色,胸口那股翻腾的怒火和巨大的恨意几乎要炸开。

这个贱人!她和那个廖陵奚果然珠胎暗结了……

庭院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江锦昭颓然地跌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中。

巨大的酸楚和难以忍受的闷痛缠绕在他的左肩断臂处,冷汗浸湿了鬓角。

他面前巨大的紫檀木书案上,铺着一张雪白的宣纸,纸上是他刚刚用左手抓握毛笔,蘸满浓墨,极其艰难地尝试书写的一些歪歪扭扭的墨团。

没有结构,不成形状。唯有几处用尽力气强压下去的笔锋,在纸上留下了几个黑到发亮的墨点。

秋闱,功名,抱负,一切都成了泡影。他甚至不敢去想那个即将到来的婚期侯府没有任何准备,桑家也毫无表示。

就在这时,外面隐约传来的争执声穿过门板,断断续续飘入他耳中

江锦昭猛地站起身,动作牵扯到伤处,剧痛让他额上瞬间布满冷汗,但他浑然不顾。

未婚妻?她们来做什么?真的是来退婚吗?还是带着比退婚更冰冷的羞辱?

江锦昭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捏得生疼。

书房内,药味淡了,添了新的墨香。

江锦昭披着外衫,坐在窗边的书案后。他放下刚蘸了墨的笔,起身对着进来的桑夫人和她女儿桑雯茵,规规矩矩行了个晚辈礼。

“见过桑夫人,桑小姐。”他的声音清朗,除了脸色稍显苍白,行动间并无太大异常。

桑夫人脸上堆着得体的笑容,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她目光扫过江锦昭垂在身侧、隐隐被衣袖遮挡的右手,语气满是关怀:“世子不必多礼,快快坐下。伤可好些了?这手……太医怎么说?”

她往前走了两步,似乎想看得更清楚些。

江锦昭依言坐下,将伤臂略往袖中收了收,脸上没什么波澜:“有劳夫人挂心,养着便是。太医说筋骨受损,恢复需时日,急不得。”

他顿了顿,声音平直地补了一句,“今年秋闱,怕是无缘了。”

“唉……”桑夫人顿时露出极其惋惜的神色,眉头微蹙,长长的叹息像是从心底漫溢出来,带着世事无常的感慨,“竟耽搁了这抡才大典?实在可惜!可惜啊!”

她眼神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身旁一直神情淡漠的桑雯茵,“本该是你蟾宫折桂的好时候,雯茵也是等着。偏生天不从人愿。”

这话里话外,似乎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