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人马隐隐对峙。
一方以定威侯戚蒙为首,簇拥着二皇子辛夷巍,人人脸上都带着一股“时机在我”的隐隐兴奋;另一方则以都察院左都御史杨文博老大人为核心,多是些清流文臣或与四皇子有旧的勋贵,气氛凝重,忧色难掩。
沉重的宫门在悠长的“吱呀”声中缓缓打开,传出宣召之声。
群臣鱼贯而入,肃立于丹墀之下。
金銮宝座上,老皇帝的面容在熏香氤氲中有些模糊,唯见眼下一片疲惫的青痕与微皱的眉头,显是被近来层出不穷的糟心事耗尽了心神。
礼部尚书照旧上前,恭谨奏请今次夏苗祭天大典的主持人选。
这本是应有之意,按常理循旧例,报上太子名讳请天子确认便是。
然而,还未等老皇帝开口
定威侯戚蒙一步踏出,抱拳行礼,洪亮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陛下!臣有奏!”
他声如洪钟,开门见山,“夏苗大祭,敬告天地,乃关乎社稷农桑之重典!往年皆由四殿下代劳,实因太子殿下久居别宫养疴之故。然今岁四殿下不幸受创,重伤在身,实难再担此重任。幸得天佑我西晋,二殿下辛夷巍,刚率我王师荡平北疆胡虏,立下赫赫战功,凯旋而归。
二殿下英姿勃发,龙精虎猛,正当盛年!更兼识礼明仪,文武兼资!臣斗胆恳请陛下,擢升二殿下,代为执掌此次祭天之礼。定能使祭礼圆满,昭显我皇家威仪,并承天恩佑我西晋丰年!”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句句踩着理字,只提四皇子伤重不能行,绝口不提本该主持的正主太子辛夷道一。
其拥立二皇子上位之心,已是昭然若揭。
戚蒙身后的一干二皇子党羽立刻齐声附议:
“定威侯所言极是。二殿下功在社稷,理当重任!”
“二殿下天人之姿,代为主持大典,必是万民之福!”
一时间,殿内几乎只剩下拥戴二皇子辛夷巍的声浪。
“陛下!”一声沉稳的朗喝陡然截断了这喧嚣。
都察院左都御史杨文博老大人须发皆白,身形略显佝偻,此刻却硬是挺直了脊背上前一步,目光如电般扫过戚蒙等人,最终落于御座,深深一揖:“老臣亦有奏!”
“二殿下平定北患,功勋卓著,此诚可喜可贺。其龙章凤姿,老臣亦深表赞佩。”
他微微一顿,话锋却突转,“然,国之祭祀大典,自有其千古成宪与纲常根本。岂可随意更易主持之人选,轻忽旧例法度?”
杨文博抬起头,浑浊的老眼精光内敛,看似平和地看向一旁气定神闲的辛夷巍:“况且……老臣闻听二殿下此次归途险峻,风波未靖。而四殿下于骊山围猎场上,猝遭冷箭偷袭,伤及目眦要害,此险此祸,惊动朝野。
如今箭簇犹存,真相未明,幕后凶顽隐匿。恕老臣直言,此等情形之下,由二殿下主持关乎社稷命脉之大典,恐遭有心之人非议!更有甚者,或引天地神鬼见疑!老臣恳请陛下三思!”
杨文博这番话说得极重,表面夸赞辛夷巍,实则句句诛心,将刺杀太子的嫌疑像一顶无形的血帽,牢牢扣在了辛夷巍的头上。
其言外之意再明白不过嫌疑人岂可主持祭天大典?
殿内霎时陷入一片死寂,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听懂了杨文博这绵里藏针、杀人见血的潜台词。
辛夷巍脸上那从容的笑意瞬间僵硬,一抹被强行压下的铁青涌上面颊,看向杨文博的眼神冷得如同淬毒的匕首。
戚蒙等武将更是怒目圆睁,几乎按捺不住要冲上去驳斥。
杨文博语速不停,苍老的声音陡然拔高:“陛下!祖宗法度不可废,储君名分不可轻!太子殿下乃国之储贰,天下人心之所系。祭天大典,上敬昊天,下祗后土,代天子行权,非储君之正统,何人可当?如今太子殿下既已亲临骊山,就在行宫之中,此乃天意昭昭!理应由储君亲自主持,方合天道民心!”
这才是四皇子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