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给朕彻查!一个都不许放过!”皇帝暴怒的咆哮声震得房梁都仿佛在抖。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锦衣卫刚呈上来的密报,手指关节用力地敲打在奏折上“东陵质子暴毙”那六个用朱砂写就、触目惊心的大字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
暮色像水一样,悄悄漫进了永定侯府的花厅。
桌上,印着莲花藤蔓纹路的瓷盘子里,那红艳艳的胭脂鹅脯还冒着丝丝热气。
江鼎廉正抱着一根烤羊腿骨头,啃得满嘴油光。
“溪竹院那边漏雨的那间厢房,暂时不用修了。”江鼎廉嘴里嚼着肉,含糊不清地说。
许氏刚放下手里小巧的蟹黄汤包,听到这话,有点疑惑:“怎么了?是住那儿的东陵国质子岳清扬要搬地方吗?”
她记得那个小院,墙头上总是爬满了忍冬藤,去年岳清扬还被那些藤蔓勾破过袖子呢。
正夹着一颗碧绿翡翠虾仁的江颂宜,手猛地一抖。
那颗虾仁“啪嗒”掉进了她面前的汤碗里,几点清汤溅出来,落在了她月白色的裙子上。
“死了。”江鼎廉撕扯羊肉的力气突然变大,只听“咔嚓”一声,那根粗壮的羊腿骨硬生生被他掰断了!
他冷笑一声,声音带着边关风沙的粗粝:“哼,诏狱里的耗子药,倒是比边关敌人的箭还要利索,说死就死了。”
【我杀的!】
【顾哲渊那个死太监倒是说话算话!】
【十万两雪花银买他一颗脑袋,值了!这祸害留着就是后患无穷!】
“哐当!”许氏手边一只深蓝色的茶盏被惊得碰翻了。坐在上首的江老夫人,手里捻着的佛珠串突然绷断了线!圆溜溜的檀木珠子“噼里啪啦”滚了一地,有一颗正好滚到三公子江奕桓的脚边,被他下意识抬起的靴底,“嘎吱”一声碾成了碎末。
“你!”江奕桓猛地攥紧了手里的象牙筷子。他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起去年在校场比箭,妹妹江颂宜连发三箭都正中红心时,那个东陵质子岳清扬还笑着鼓掌,夸她“巾帼不让须眉”
原来,那个时候,杀心就已经种下了吗?
江鼎廉啃着羊腿骨,只觉得牙根发痒,好像嘴里嚼的不是骨头,而是那个东厂督主顾哲渊的脖子!
十万两啊!那可是白花花的十万两银子!足够给北疆苦寒之地的将士们添置三百副锁子甲了!这个败家的丫头,居然就这么拿去喂了那群该死的阉党!
“听说是饭菜里被人下了叫‘鸩羽霜’的剧毒。”江鼎廉故意咂摸着骨头,发出“啧啧”的声响,像是在描述一件无关紧要的闲事,“发现的时候,尸首都招蛆虫了,烂得都能看见骨头……”
江老夫人颤颤巍巍地扶住手里的玛瑙拐杖,翡翠抹额下深深的皱纹似乎又多了几道,透着浓浓的疲惫和惊惧:“唉……老身近日在吃斋念佛,也先去佛堂静静心……”在丫鬟的搀扶下,老夫人匆匆离席。
转眼间,刚才还热热闹闹的花厅,就只剩下江鼎廉一个人还在那大快朵颐。
他抬起眼皮,瞥了一眼坐在那里、脸上平静得看不出任何波澜的江颂宜。
她正用一把小银勺子,慢悠悠地搅动着面前那碗早已凉透的燕窝羹。
“明天,为父要去京郊大营巡视。”江鼎廉突然把啃得干干净净的羊腿骨,“咚”地一声扔进了旁边的金漆痰盂里。
他看着女儿,语气随意地说:“你既然闲着没事,就去库房里挑一匹上好的云锦料子,做身新衣裳吧。”他顿了一下,像是随口补充道:“记我账上就行。”
江颂宜搅动燕窝羹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碗里平静的表面荡开一圈小小的涟漪。
这是父亲第一次主动提及她的婚事?
青铜铸造的雁鱼灯里,烛火突然“噼啪”爆了个灯花。
一直沉默的许氏像是终于忍不住了,“食不言,寝不语!你们爷几个倒好,饭桌上净说些打打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