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突然被一滴水渍晕开。
顾景航狼狈地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哭了。
檀木匣里的信已读到最后一封,她写着:“今日见你陪浅浅选料子,想起我们初遇时,你说我穿月白旗袍最衬书卷气。原来有些情分,真的会被风吹散。”
信纸夹层掉出张车票,是去英国的轮渡票,日期停在她流产那天。
顾景航将车票拍在桌上,“把松本商会的军火路线图找出来。”
“再去查余浅浅这些年经手的‘人情往来’,尤其是工部局和巡捕房的蛀虫。”
阿九小声问,“军座,现在怎么办?日本人那边......”
顾景航轻轻抚过黎彤的牌位:“备车,去余杭。”
“余杭?”
“彤彤的嫁妆里有个茶园,”
顾景航望向窗外连绵的青山,“她说那里的明前玉螺春最是清冽,总要我尝尝......”
他声音哽住了,深吸一口气,“去取些来,明天祭奠用。”
第15章
夜幕降临时,顾公馆后院厢房突然传来厮打声。
余浅浅披头散发撞开房门,指甲在顾景航脸上挠出三道血痕:“你敢动我?松本先生明天就要带我去东京!”
顾景航抹了把脸上的血,从西装内袋掏出泛黄的婚书。
婚书上的“百年好合”四个字已经褪色。
他冷笑:“当初用八抬大轿迎你进门,今天就按帮规送你上路。”
说着从腰间抽出把枪。
余浅浅喘着粗气,眼神却突然飘向窗台,“你以为我没留后手?”
“租界里谁不知道,顾爷的军火生意离了我......”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警笛声。
十来个巡捕破门而入,领头的陈探长摸着两撇小胡子。
这人收了余浅浅三年好处,连法租界的公寓都是她给买的。
“顾先生,有人举报你私藏军火。”
陈探长的手电筒晃到顾景航手中的照片时突然僵住。
照片里余浅浅正与松本碰杯,桌上军火清单的批注笔迹,是陈探长每月签的“特别通行证”
顾景航不慌不忙松开余浅浅,从保险柜搬出个红木匣子。
“陈探长来得正好。”
他掀开盖子,里面是余浅浅与清和会交易的账本,每页都按着她的手印。
最上面那张是上黎的鸦片提单,收货人赫然写着陈探长小舅子的名字。
“至于松本商会。”
顾景航突然扯下窗帘。
墙上码头分布图被红笔圈出三个位置,正是日本人今晚要接货的码头。
余浅浅腿一软跪在地上。
她突然想起那些与松本密谈的深夜,自己为炫耀而透露的顾家运货路线,此刻都成了催命符。陈探长额头冒汗,突然调转枪口指向余浅浅:“你这个贱人竟敢坑我!”
“砰!”
枪声惊飞树上的乌鸦。
余浅浅捂着血流如注的肩膀蜷缩在墙角,旗袍染得猩红。
顾景航用手帕擦着溅到脸上的血:“把余小姐送去会审公廨。记得通知《申报》记者,就说抓了个日本女间谍。”
他转头看向面如土色的陈探长:“松本的人该到巡捕房要人了,您慢慢应付。”
说着把一沓照片塞进对方口袋,全是陈探长与日本人的合影。
顾景航独自在黎彤的书房坐到天明。
他翻开那本英文版的《呼啸山庄》,夹在扉页的银杏叶书签已经枯黄,那是彤彤在燕京大学读书时做的。
窗外传来报童尖利的叫卖:“号外!日本商会仓库离奇爆炸,上海滩通日姨太太公审在即。”晨光落在怀表里彤彤的照片上。
她穿着蓝布旗袍站在图书馆前,身后“燕京大学”四个金字匾额闪闪发亮。
“阿黎,茶园的玉螺春我给你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