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殷灵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她只能漫无目的沿着山路走了许久,没有干粮没有盘缠,她很快就到了濒死之际。或许是天不亡她,她遇到了一支商队,刚好也是卖茶的,要把那批茶卖到京城去。

他们要卖的茶很是名贵,只是他们还用着旧时的法子保存,虽然也能把茶存下来,但到了京城,茶的味道不如最初,也叫不上最高的价。殷灵偏巧有自己一套自创的法子能够更好地保存这类茶,她便凭着这个法子留在了商队,同他们一路上京。

商队的东家姓殷,她是商队的第十三个人,所以她自称自己为殷十三娘,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以往的那个江稚鱼,就把她留在江南。

到了京城,她和商队分别,她尝试着在京城立足,后来,也就有了这家君子台。

殷灵把这些说得轻巧,倒不像是在说自己,更像是说哪个话本的故事。

“我还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就把这些事放下了,没想到再见到这个人,我还是恨得厉害。”

知道是自己把殷灵那负心薄幸的夫君引到这君子台来,才让殷灵今日遭此一遭,沈岁桉不由得自责。

其实把这些陈年往事说出来,殷灵更觉轻松,况且这事也怪不得沈岁桉。

“这事不是这么论的,不是你,总会有旁人会把他引过来,要怪就怪我这君子台名声太响亮了,外来的听了都想来试试。”

话是这么说,沈岁桉心中还是不免为她难受。

云若握住她的手,沈岁桉回以一个浅笑。

云若转头看向殷灵,问她这次这位杀妻毁尸的凶手既然自己送上门来,她有何打算。

“天子脚下,王法当前。男女恩怨可了,但他这杀人的行迹可不能轻易放过。”云若适才听殷灵说那些,除了心疼殷灵,余下的就是愤懑,“这样的人竟也配和我家世子一样称作举人,真是辱了举人这个名头!”

提及举人二字,想到那人是为了参加春闱,这才会来京城,又听旁人说起了君子台,他也想来瞧瞧,这才有了这出重逢,云若就越想越气,她还以为能当上举人的,肯定都如世子这般品行端正,博才多学,风姿绰约,温文尔雅,不成想这狗男人也能考上举人!

云若前一句话,还说到二人心坎上,后头来了个她家世子,两人听闻相视一笑。

殷灵忍不住打趣:“此言差矣,那孙进明可是考了十多年才得了这举人,比不得你家陆世子。”

云若自然不是那意思,但对上两人揶揄的笑,她也不好意思多解释了,生怕越描越黑。

等二人笑过后,云若才又提起最初她说的那事:“那姐姐,你真打算既往不咎吗?”

看得出来,殷灵是个有气性的女子,被人加害至此,若她说要轻易放过,云若都替她不公。

只是这件事确实已经过去快十年了,殷灵现在有了新的名字、新的身份,若真要追究,怕是得把过去的伤疤再揭给别人看,对殷灵来说,又是另一种伤害。

殷灵默了一会儿,良久,她才下定决心般说道:“若是经了这一遭,他全当是认错人不再纠缠,他安安心心考他的科举,不再叨扰我,那我可以既往不咎。但要是他腆着个脸要来与我相认,那我不介意和他对簿公堂。”

诚然,殷灵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毕竟之前云若已说了殷灵并非江稚鱼,识相的哪有巴巴来和自己曾痛下杀手的亡妻相认的道理,他要是能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那今日这一出就当是一场噩梦,道两句晦气也便过去了。

沈岁桉点头,也觉得这样做无妨,这不是殷灵怕事,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殷灵已然没有被困在多年前,那她们也不必劝着她频频回头。

“反正过几日就是春闱,想必该心神不宁的是他,他应该也没心思再来这,就看春闱过后,这家伙安不安份。若是有什么问题,殷姐姐可来沈府寻我。”